一个动了动嘴唇, 嗫喏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郇瑾手臂一挥, 直接给打断了。
“大头, 你带着他们两个继续往南走,去跟虞宁候北上的大军会合,”心神念转间, 郇瑾已然下了决断,直接分配道,“沧江分离前, 太子留了四个天鹰卫给我们,一个跟着大头走,另外三个里, 一定要留一个会变装易容的,跟着我们来。”
“女人,残废,小孩,”郇瑾先点程双陆,再点允僖,最后点了点自己,讥笑道,“这个配置,足以削弱八成以上人的戒心了。”
允僖仰着头认真听着,完全不敢错过郇瑾一丝一毫的话音。
“你们三个要去哪里?”而今敢出声打断郇瑾、表示反对的也就剩下傅怀信了,他也是强忍着脾气,才把“你们能去哪里”的“能”字改成了“要”。
郇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回,却是将视线转向了地上正痴痴地仰头望着他的允僖,郑重道:“殿下,你还记得,程老前辈卧房里的堪舆上,标出来的那几个韩昊的老巢么?”
——这一回,即使是聪敏多智如郇瑾,在月余来绞尽脑汁、耗尽心力的仓促出逃后,对于当时在程普卧房里顺带着惊鸿一瞥、记忆已然模糊的堪舆,也不得不求助于允僖了。
这一回,殿下,可是无论如何,都要看你的了。
如果连允僖都记不清楚了,那郇瑾所有的谋划,都是纸上谈兵、空口说说而已……那真是多做多错,多错无益,还不如所有人赶紧收拾收拾利索回洛阳吧!
“这个我记得的!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的!”允僖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向马车,一把扯下车帘,程双陆正要去给他拿了木炭笔过来,允僖却已经等不及了,直接一口咬开食指指尖,就着指尖汩汩冒出的鲜红血色,一把铺开车帘子,凭着记忆将程普卧房内的那副堪舆上所标出敌袭的几个点,分毫不差地复盘在了自己手绘的雍北地图上。
然后献宝一般眼巴巴地将它双手捧起,放到了郇瑾眼前。
“虞宁侯五月中带兵北上,韩家节节败退,不到五月底,韩家俨然已经从阴山退守到了祁连,弃了雍州大中南的所有城池,”郇瑾将允僖手绘的那份雍北地图摊开平放在地上,自己对着那张图直直地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地分析着当下的情况,“征西军两面夹击,韩昊退无可退,被夹在沧江和龙河之间,仅以两条天险和手中的人质与洛阳方面讨价还价,但这种两边彼此观望、僵持的情况,并不会持续太久。”
“如果我是韩昊,我野心勃勃,我雄心天下,”郇瑾用左手死死地握住自己的右手,指尖在允僖标出的那五个地方反复循环,只除了其中早已被他们一把大火烧尽一切的吕梁之外,“但眼看着打是打不过了,我手上的地存存失尽,我手里的兵日日少去,我手下的人胆小怯懦,那群鼠辈,并不是个个都有与我背水一战的胆量的!我会甘心就此兵败自刎、遗臭万年么?”
“不,绝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还有王牌,我还有能翻盘的底气,就算暂时打不过征西军,但我至少,我至少还可以带着我的两张王牌跑!”
“往哪里跑,往哪里逃最合适呢,不,我不能让傅从楦打过来!我绝不能死在傅从楦的手上!我要活着!我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再靠手里的东西东山再起!”
“芙蓉膏,他们没有人知道芙蓉膏究竟有多大的威力,那帮子蠢材,我才不会现在就认输呢!”郇瑾额上的冷汗一层一层渗了出来,指尖在剩下的四个地方反复来回地犹豫,只把自己完全沉浸在了韩昊的立场上,认真比对、不错过一丝一毫地比较着这四个地方的地理优劣,综合各方天时、地利、人和,最终,郇瑾的指尖停留在了其中一处,脱了力一般地呢喃道,“我要去,这里。”
“我要带着皇太子去青北,投靠柯尔腾人!以手上最后的兵马、手中的芙蓉膏和大庄皇太子这个人质,与柯尔腾的王谈一笔互利共赢的交易!”
郇瑾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悚然一惊。
郇瑾带着满头的冷汗,缓缓地抬起脸来,尤且有些沉浸其中、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眼神失焦般茫然了片刻,最后望到允僖时,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喃喃道:“殿下,我们去青北……赌一把,我们从后面抄了韩昊的老底!”
“阿瑾,”傅怀信按了按腰间的潺水剑,眉梢微皱道,“你这也,也实在是冒险了。”
傅怀信也是忍了忍,才没把那句“你真的敢确定么?”问出口。
“四分之一的概率,我也不敢确保,”郇瑾脱力地瘫到地上,自嘲道,“殿下,大头,我只能说,如果我是韩昊的话,我最后被逼得走投无路之时,会选那处在青、雍交界、与柯尔腾接壤的彤云。”
“这里,”郇瑾点了点自己最终选择的那个点,面色凝重道,“三面环山,与柯尔腾人相拒的同时,山中暗道丛生,也未必不会是个和柯尔腾相交的好机遇。”
“青、雍交界,又与异族接壤,”允僖喃喃地补充道,“标准的三不管区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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