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了什么?”男孩好奇,也站起身来。
他应该感谢她,感谢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好像没头没脑的话,他知道,其实她是故意的。
他不想想那个问题,虽然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只有他一人醒着的夜晚。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千遍万遍了。
“班主!”女孩跑开,那是自她入了戏班以后,第一次喊“班主”二字,脸也似乎第一次笑得那么开怀:“我要登台表演!”
小女孩仰着头,大大的眼眸里好似盛着对未来的向往一样,班主别过头去,声音里都带了一丝他自己尚未察觉到的苦涩:“好,你明日便来学吧!”
他不是市侩的商人,不是一心只往钱眼子里钻的人。他一开始是很气愤,气这个小女孩哪里来的傲气,和那些大户人家天生的傲骨一样,惹人讨厌,如此扎眼。
可是,到后来,他居然可笑的认为,这样的傲骨确实不是他这种天生卑贱的人可以拥有的。那么一丝妒忌竟然在某时某刻变成了敬佩。
班主看着女孩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离开,暗自叹气。未来吗?入了这行,便是人们口中的“下九流”行当,还会有未来吗?
男孩听到了女孩和班主的谈话,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女孩笑嘻嘻地挽起他的胳膊:“咱们以后就可以一起学戏,一起表演了!”
男孩不留情面地甩开她,“你为什么要去答应班主,你以前不是打死都不从的吗?”他的眼神里居然透露着一股失望与懊恼。
“我”女孩低下了头,无力地绞起衣袖来,“我不想让你一个承担起两个人的食物来。”
她是很不甘,是心有委屈,但并不代表她就有理由让他去承受那些苦难,去承受台下达官贵人们探究的目光。即使是朋友,也没有这种义务。
她希望,他身边可以一直有个人和他站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她身边亦有个他,不很好吗?
男孩听了这话,因为怒气冲眼中产生的血丝暗淡下去:“随你便吧!”
他赶紧跑回房间去,任女孩在他门外一通乱敲。她怎么明白,她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他羡慕甚至妒忌她身那与生俱来的气质,不是他可以学来的。
为了那种气质,为了她,他可以一直在戏班里任劳任怨,但是她怎么能
“哎!”他一拳砸向身边的桌子,茶杯跳起老高。
第二天,这个事情在两人之间出奇得默契起来,谁都没有再提起来。它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一根刺,是他与她之间好似跨不过去的鸿沟。
两个孩子聪慧机灵,在戏班学艺进展飞速,班主为了吸引看官眼球,特意教授女孩小生,教授男孩旦角,又因为是男孩,学起来身体底子好,所以男孩青衣,刀马旦无所不会。
但在众人眼中,他最擅长的还是刀马旦,他说这个演起来是唯一可以让他感觉到自己尚有一丝男子气魄的角色。
时间飞逝,自打女孩进了戏班里,都有十几年了。老班主把女孩叫到塌前:“孩子,苦了你了。”
女孩抽泣,眼前的班主是他曾经第二恨的人,她最恨的人就是那个把她从爹娘身边带走的恶人。但是这么多年,他充当起了师父,爹娘的角色,女孩也渐渐恨不起来了。
老班主已是风烛残年,奄奄一息的他摸过女孩的头发:“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也有一些积蓄。这个”
他眼神瞥过他的枕头下,女孩会意,从那里取出了一张有些发潮的纸来,“给您。”
老班主并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女孩,便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这么些年,我也找过你爹娘。可是,人海茫茫的,真的,真的太难了。”
“班主?”女孩眼里噙满了泪花,她没有想过,原来老班主还做过这么多。
“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积蓄,听雨楼的房契,我去了以后便给了你吧。那里人来人往的,或许会有你爹娘的消息。”班主说话格外顺畅,一点都不像弥留之际的人会说出来的。只是有些低沉无力罢了,他眼神空洞,望着不知哪里,半晌才道:“去吧,我也累了……”
女孩没有离去,守在塌前,直到落日西沉,老班主咽了气。
女孩在戏园子里找到了男孩,这么多年,男孩已经成为了名动京城的刀马旦了,倒也不仅是他,女孩和他一样,都是戏班里的台柱子。
“我们去听雨楼吧!”女孩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望着他,最近的一段时间,她越来越看不透他了,他好像,刻意在躲着她?
男孩甩开她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还和小时候一样,是为了她:“我不走,要走你走。”
“为什么?你也知道戏子在外面被人怎么说!”女孩不放弃,咬着唇问他。
男孩心里揪痛,戏子多薄情,他没有本事,怎可许她一个无望的未来!
“你不在意我?”女孩垂了头,眼泪滴答滴答流了下来。
她第一次哭,是因为离开了爹娘身边,第二次,是因为看到男孩被戏班师傅达到皮开肉绽,他们说,刀马旦最难,想要学好,必须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这第三次哭,还依旧是为他。
男孩喉咙下翻到,半晌吐不出一个字。不在意?怎会不在意!但就是因为在意,在意才不会害她过着任人唾弃的日子。
听雨楼,好去处。再怎么样,都比现在的处境要好吧!
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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