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一双柔弱无骨的手, 动作很轻的将夭夭双手笼在掌中,叹道:“傻丫头,我只是个披着人皮的孤魂野鬼, 没心没肺,你哭了我也不会心疼。”
她双手冷冰冰的,像是在雪窝里冻了一宿,没有一丝儿热气。
夭夭眼圈更红了,泪眼看就要憋不住。
柳氏牵着她坐下,也没倒茶,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当年,公输一族全族男女老少皆被划为乱臣逆党,「主谋者」押解入京,受剖丹抽魂、挫骨扬灰之刑,附逆者就地伏诛,魂魄锁入纯阳炼狱,永世不得超生。事发突然,除了尚在邺都的你,阖族三百余人,无一幸免。”
虽早料到这个结果,但亲口听柳氏说出来,夭夭还是生生打了个寒战。等这阵寒意过去之后,尖锐如钝刀割肉般的剜心之痛才沿着经脉游遍全身。
“那嫂嫂你又是如何……”
“我自然没本事逃出纯阳炼狱。”柳氏黑沉沉的眼眸里,突然亮起一簇光。她笑道:“是我的孩子,救了我。”
夭夭一愣,陡然想起在瑶姬村观音庙中看到的情形,柳氏当时跪在穆王面前,怀中的确抱了一个襁褓。可当时那襁褓里,分明没有半点气息。
“上次你也瞧见了。”
柳氏眼睛又恢复了黑沉沉的样子:“我有本事生他,却本事养他。”
“当时我身体虚弱,没有奶水。那些狱卒巴不得这缕公输族的血脉早早断绝,连米粥都不肯给。他生了病,高烧不退,身体烫的像个小火炉一样,就那样睁着眼,乖乖的在我怀里躺着,一声都没有哭。”
“我知道,他舍不得离开他的娘亲。”
“可舍不得也没用,他娘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小火球变成小冰块。”
“我用禁术留住了他最后一魄,并把自己的魂魄一并封入他体内,才得以逃出升天。”
五年时间,足以流完所有的血与泪。这样残酷的事,柳氏寥寥几句带过,语气平静,已不复当日观音庙中恳求穆王出手相救时的撕心裂肺。
她曾也是性烈如火、快意恩仇的将门之女,经历了丧夫之痛与丧子之痛的双重磨磋,如今也只能把仇恨掰碎了揉进三魂七魄里,披着张娼妓的皮,躲在这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苟延残喘,等待最后一线生机。
夭夭无声流泪,几乎能透过她空洞的眼眸望见那暗无天日的炼狱深处。
嫂嫂所用的禁术名“寄魂”,可操纵旁人甚至自己的魂魄,乃禁术中的禁术,称为逆天之术也不为过。“寄魂”是湘西花府秘传之术,施术者需以自身元丹血肉为祭,一生一次,即油尽灯枯。
“这张皮是鬼族人给我的。哦,你应该见过。就是瑶姬村里那个人。”
“作为回报,我帮他在人皮上画了那些能镇压鬼气的符文。”
柳氏不等夭夭张口,便蛔虫似得,先把她所有疑问一一戳破。
“那鬼族人告诉我,锡山暖玉能聚敛魂魄、救乾儿一命。哦,就是你侄儿,我给他取的名字。我才跑到穆王府盗玉。谁料那鬼族人惯会捡现成的,半路把玉抢走了。我一直追到瑶姬村,又倒霉的遇上穆王,才坦白实情,求他出手相助。后来,就撞上了你们。”
夭夭被自家嫂子四两拨千斤的一句“坦白实情”惊呆了。
柳氏紧接着砸下一句:“唉,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能从纯阳炼狱逃出升天,虽是借了儿子的身体,但也少不了贵人相助。否则,那狱卒怎肯轻易把流着公输族血脉的尸体随意扔出去。即使是个掀不出风浪的死婴。”
那“贵人”,不消说,定是亮出名号能压塌半个大邺朝、行事风格却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穆王了。
柳氏一股脑把自己的事交代完,总算歇了口气,转问夭夭:“说说你,当年被宋家那个混蛋小子坑了之后,怎么从炼狱里逃出来的?”
宋引这些年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能顺利爬上夔龙卫副使之位,全赖这桩传颂在街头巷尾的大功劳。柳氏知道也不奇怪。
只是,与柳氏惊心动魄的逃亡经历比,夭夭“逃出升天”的经历略显敷衍和不着调,颇有些踩了狗屎运的味道。
“其实,我也不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人闯入了炼狱,和那些守卫打了起来,有人趁乱打开牢门上的禁制。我就迷迷糊糊跟着那些魂魄飘了出去,后来似乎睡了很久,等醒来的时候,已经飘到一座荒山里了。就是之前围猎的那座山。”
所谓“纯阳炼狱”,就是要用纯阳烈火把狱中“魂魄”活生生炼死,其中苦楚自然不必细说。夭夭那时就已被炼得七荤八素,魂魄脆的像块布满裂纹的瓷器,一捏就碎。即使逃出升天,恐怕也飘不出多远,便要魂飞魄散,碎成渣渣。
可奇怪的是,等夭夭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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