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瑞丝在黑暗中醒来,她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缚、嘴也被东西堵着。凭着身上的触感,她又意识到有层油布罩着自己,身下则似垫满了枯叶,而阵阵酷似杏仁的气味,便从那层似枯叶又不是枯叶的东西里透出,直钻她的鼻腔。
那气味实则比杏仁更为清香、诱人,绝难形容,她顿时知道自己并非枕着落叶,而是躺在一堆血齿蕈上。
几乎在“血齿蕈”一词冒出脑海的瞬间,希尔瑞丝就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落到这番田地的。那时天已近黄昏,她和几个村民正在仓库中清点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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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所有的东西了?”希尔瑞丝问道。
她抬高举灯的手臂,从铜灯里散出的光芒一直覆盖到她面前的角落,只见大半间仓库就零星地堆着十几筐物资,置物架上几乎层层空着,还有一推车盖着油布的血齿蕈被抛在仓库的另一角。
跟在希尔瑞丝身旁的两个村民在问询中低下头来,两人中的前者揪了揪衣摆,后者支支吾吾道:“大伙交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不好说没人藏点掖点啥的,但那也不会多……”
希尔瑞丝揉了揉额头,那个回她话的村民又补充道:“眼下冬衣的问题不大,不过吃的……”
“我再想想办法,你们先走吧。”她回头见两个村民应声而退,又面朝堆放的物资皱起了眉头。
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村里的食物不够应付冬季了。以往,他们都是靠游隼的“援助”来渡过严冬,现在这条路断了……
其实,眼下的状况比断了条出路更糟。之前的一场大战带来了额外的折损,要不是这样的话,她也不会对一村子的人下了上缴物资以作分配的严苛命令,也不至于连死者的遗物都不打算放过。可即便如此,要挨过这个冬天也还得另谋出路。
希尔瑞丝暗叹一声。她撇开霍克,把筹集物资一事大包大揽了下来。因为这是她必须为霍克搞定的脏活儿。而只要渡过了这一关,往后就容易多了。那时,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歇下来当个俗气的村姑,甚至嫁去别处。
想到这里,希尔瑞丝突然感到一阵倦意袭来。她孤身一人离开仓库,又在锁门后转身凝望自己投注了太多心力的村落。眼前这个与树林相融的村子仿佛因为冬季的到来而陷入死寂。
四周不见一个人影,昏黄的天空正飘着细雪。希尔瑞丝看着嘴里呼出的白气,只觉得寒意仿佛透过未被衣物遮蔽的皮肤——面颊、脖颈和双手直抵心脏。她在手心里呼出一口热气,心里则不自觉地念起了一个人名。
“沃尔……”她想到。那个油滑的家伙在村里的时候,总是闹到她一事无成。他用各种理由害得她无法一丝不苟。他就像一个粘着母亲的顽童,认为任何事情都不如两人相处一刻来得重要。那时,她烦透了。可现在,她又十分怀念可以将自己的不作为怪到他身上的时光。
希尔瑞丝缓缓地垂下手臂,那只手隔着衣物触到了她挂在颈下的坠子——一个用鹿骨雕成的箭镞。
“夜枭的几个傻瓜拿猫头鹰当我的名字,狂妄到无可救药吧?”
记得沃尔把箭镞交到她手里时,特别指了指箭镞上镂空出来的猫头鹰。那一刻,他俩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因为他们都听得懂这笑话背后的身不由己——猫头鹰(沃尔)掌管夜枭,听似天经地义,其实和绑架无异。
“哎。”希尔瑞丝叹息着回归了现实。就在这个时候,几声呼喊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转过头去,发现有人正在村口向她招手。过了片刻,几个人便来到了她的面前。她认出这些人是她派去给夜枭运送酬劳的,跑在最前头的三个小子是霍克的玩伴,一个好像叫雷欧克,另一个的绰号叫木瓜……不过后面跟着的几个家伙是谁?他们并不是村里的人。
“出什么事了吗?后面的是?”希尔瑞斯开口问道。
“没出什么事,是夜枭这边有几个人跟了过来,他们想跟你谈桩事儿。”木瓜抢先答道。
希尔瑞斯满脸疑惑地看向了跟来的几个人,他们中的一人长着一副特别显眼的鹰钩鼻,她下意识地朝那人多瞧了几眼,只听那个鹰钩鼻说道:“我是沃尔派来的。他知道你这里有些难处,但一时又抽不出身来帮忙,所以就找我过来看看。”
“是关于物资方面的事吗?”希尔瑞斯的双眼因为这人的一句话而亮了起来。
“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有几句话,我想凑近些跟你说。不知道可不可以?”那个鹰钩鼻向她征询道。
希尔瑞斯点头默许,那人随即凑到她耳边说出了意图:“是这样的,我们那边的物资也有限,不过商路还算通畅,毕竟弗莱格不太拦夜枭的货……然后,我听说你们这边还余一批血齿蕈,这批东西足以交换你们需要的物资,否则毁了它也是浪费,你看对不对?”
听到那人劝她用血齿蕈来交换所需,希尔瑞斯一时陷入了犹豫。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脏活儿,但是听起来又好办得很。她要不要接受呢?不过,要是她错过了这个机会,还有别的方法来筹集物资吗?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们以后都不会再种毒物了,只是为了渡过难关而已。”她心想。
“其他人都散了去休息吧!”希尔瑞丝突然对几个同村人说道。她又抿着嘴唇看了看来自夜枭的几个家伙,随后转身把刚锁上的仓库再度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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