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唯独只有一个薄久夜,目光炯炯的凝望云朵,施施然从太师椅上站起,抚掌笑了起来,“四妹说的是,说得甚是。”
而凤眠那孩子,则呆呆的望着云朵,哭泣戛然而止了撄。
“长兄。”人群里,今晚倒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九小姐薄云珂,正一脸担忧关切的扶住了一位薄家老者的胳膊,眼含难过的望向了薄久夜,“四姐姐这般讲话已是万分的放诞无礼,您怎么还能鼓励她呢?在场有多少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辈,是经不得如此打击的。”
才刚说完,薄云珂的这番话立刻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共鸣,尤其是几位薄家老者,更是对薄久夜横眉怒目的吹胡子瞪眼,又拿出一副薄家长辈的姿态。
最先代表说话的,正是薄云珂手上搀扶的那位老人。
“久夜啊,不是我们这些老一辈,非得要和小辈过不去,凤眠是长房长孙,是薄家里头最重要的根儿,三叔公哪有不爱护,不心疼的?三叔公也知道你是爱子心切,才会心中沟壑难平,赞同了小四的说法,三叔公不怪你,可今儿这事,它关乎到的已经不是小小的家事,关乎到的,也不是你一个父亲如何,而是关系到整个薄家,关系到身为薄家的族长,身为一朝宰相的你。相信三叔公不细说,久夜你是能明白的。偿”
头发花白的老人,明显没有其他薄家长辈们那么情绪激动,人看起来很和善,说起话来,脸上还带着三分笑,言词也没有任何激烈的地方,反倒温声细语的,像学堂里的老夫子。
薄久夜寒凉的视线在薄云珂那里一扫而过,落到说话的老人这里时,视线瞬息就温和恭谦了下来,“您教诲的是,是久夜鲁莽无礼了。”
言说间,薄久夜还对老人深深鞠躬,作揖施了一礼。
他对这位薄家三叔公的敬重,是溢于言表的。
然,却无人看见的他勾下头的那一刹那,脸上腾起的阴冷与厌恶。
旁观的薄家人见薄久夜这等认错态度,一个个的愤怒也好,失望也罢的表情,霎那就缓和了下去,继而,这一个个的薄家人,都对三叔公,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云朵的目光也落到了那位三叔公的身上,眉心快要拧出水来。
这位三叔公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说话听似半点凌厉苛责没有,甚至还为薄久夜的言行开脱,可听在她薄云朵的耳朵里,三叔公分明是在拿薄家与薄久夜的身份说事儿,拿这些东西,来压薄久夜,让薄久夜分出个轻重好歹来。
薄久夜会做个什么选择,她想也不想都知道,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在薄家向来一人独大只手遮天的薄久夜,居然对三叔公如此敬重,甚至连一字一句的反驳都没有。
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同时,她刚才那番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做法,怕是就要就此夭折了。
本来她是算计着,只要堵住了薄家那些人的嘴,只要薄久夜这个家主站出来摆摆当家人的公平处事之态,凤眠这件事在薄家这里,就可以就此大事化小的揭过去了,至于燕夙修那里,她之后再做盘算。
但没想到,薄久夜居然被这位多年不世出的三叔公一句话,就给倒戈了过去。
“凤眠虽然年幼无知,可到底不敬的,是我大燕的储君,是大燕未来的帝王。”三叔公双手拄着拐,目光慈祥而怜爱的落在被摁在长椅上的小凤眠哭花了的小脸上,“唉,不是三叔公狠心啊久夜。”
薄久夜徐徐站直躬下去的身,勾着的头并没有抬起来,“久夜明白。”
听两人说到这,薄家其他人已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而云朵,只觉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旋即,在场所有人都听到薄久夜沉声一喝,“打!”
站在凤眠身下那张长椅两侧的,两个手持木杖的掌刑小厮都是一愣,少顷才反应过来。
两个小厮相继举起手里的半丈长成人手臂粗的红木杖,看着被摁在长椅上动弹不得却只有那么点大的小凤眠,两人眼里都有些不忍。
“小少爷,得罪了!”
自打云朵这个生母将话一转折,突然变成了围护自己的言词后,凤眠就愣住了,尚还未从不知名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时,却又听到了自己父亲的一声厉喝。
第一时间,凤眠并没有立刻明白过来自己父亲嘴里的那个打字,是什么意思。
也是在身边两个掌刑的小厮口中那一声得罪了,他这才反应过来。
这一回,他是震惊的,是难以置信的侧过头,望向了身侧几步远的距离上,那位他一直敬爱着的男人。
那是他的父亲,从小对他寵爱有加,把他当宝贝一样供养,甚至他连一点擦破皮的小伤都要心疼他的父亲,现在,居然真的要让人对他用杖刑?
他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
云朵眼瞧着凤眠那孩子褐白分明的大眼睛用那般的眼神望着他的父亲,心口就顿生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与憋闷。
她多想的现在就冲上去,捧着这个被寵坏了的孩子的小脸,字字珠玑的告诉他,在利益面前,薄久夜给你的所谓的父子之情,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然而,云朵是在下一刻,没有犹豫的就冲上去了,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用自己的身躯,将小小的孩子护在自己的身躯之下。
掌刑的两个小厮,手上分别扬起的两根木杖已经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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