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公朝前一指,四人一同往书房走去。
虽说是一行,可却各自保持了相对的距离,显出平时关系并不融洽。
王声远凑到方拭非旁边,放低声音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做事都不知会声老夫,叫老夫如何替你们打圆场?”
方拭非说:“您不是来替顾侍郎做事吗?下官没请您帮我打圆场。”
“可你们要是来闯祸,那我肯定不来。”王声远说, “那是要被陛下迁怒的!你自己说说,打认识你起,老夫平白替你担了多少怒火?”
方拭非朝他作揖, 表示请多担待了。
未说两句话,数人已经到顾登恒的书房前。通报后被一起请进去。
内侍在让开前,压低声音道:“劳烦诸君, 陛下近来身体抱恙,今日尚未休息,有事请简短些说。”
几人颔首,心中有数。
顾登恒的身体时好是坏已是常事。年轻时曾一次病危,但险险挺了过来,未好好保养,又开始忙于公务。之后便落下病根。多年熬夜,批阅公文,气血攻心,诸多毛病累积,上了年纪之后,各种疼痛都出来了。
先前罚三殿下去往扬州时,被气病了一回,近一月有余才稍有好转。这次顾琰落水,他劳心劳力,心中悲戚,身体每况愈下。
顾登恒膝下五子,目前无一人能承大统。
老三不得民心,其余几人残的残、死的死、笨的笨,他自己有时想想,也觉得感慨非常。怕自己一去,不安好心之人就开始蠢蠢欲动。
顾登恒脾气固执,不肯服软,更不愿认老。加之最近朝中事务繁杂,不可无人,依旧强撑着每日早朝,批阅奏折,以显自己无碍,还能继续主事。
遥想当年始皇祖龙就是这样将自己累病的。
方拭非一直以为他能按时早朝,并自己审阅政务,身体应当不算大碍。可多日不见,再看见他的时候,才知道他也是强撑。
那面色与神色,绝非数月前能比。
脸上已有灰白之气。那模样方拭非再熟悉不过,杜陵生前一段时日就是如此。
想来是顾琰落水,他心中难以释怀。血亲同族,沦于今日,何其悲哉?这孤独老人纵然能傲立天下,是举世无双,可在天命前,也只能自欺欺人而已。
方拭非收回打量的视线,将用力收紧的手指背到身后。心中不详的预感应料成真,已做好的决定更坚定了一分。
王声远呈上船厂相关的公文,向他说明来意。
顾登恒应当是早就被通知过此事,神色淡淡地表示同意。叫刑部尚书上前过目所有文契,若有异议,可当场提出。
“朕今日是替侄儿作保,刑部尚书可要看得仔细些,不必顾忌朕的身份。”顾登恒语重心长道,“这船厂如今规格,如何运营也算国之大事,依照顾侍郎的嘱托,他是转让而非转卖,未收分毫赢利。周尚书你即接手,可要担起其中要责,切勿叫顾侍郎失望了。”
刑部尚书郑重回道:“臣明白。”
王声远在一旁将顾琰提出的要求同他简要讲解了一遍。又将前段时日漕运的定价、获利等条目,拿给周刚平过目,告知他如今在河上有几艘船,并逐条讲述若船只在半途出了差错,该如何赔偿、如何安抚、又如何处置。
王声远背起公文来不急不缓,平稳无力,能把人听得昏昏欲睡。还旁征博引,连篇废话。一口气不带停的。
顾登恒坐在位上,沉默地看着二人,虽未开口打断,但已经是面黑如炭。手指烦躁地点动,暴露了他的内心。
周刚平哪里敢让顾登恒真的旁听一天如何管理船厂?反显得他做事拖拉,为人计较。
说清楚这可是白送的金山,有什么犹豫拒绝的理由?
他粗粗一扫,便点头同意,先将名字签下。
刑部尚书说:“还有许多管理船厂需注意的琐事,若是遇到,再向顾侍郎请教。还望担待。”
“好说。”王声远说,“顾侍郎也是这样嘱托我的。”
转让异常顺利,刑部尚书看着手上盖过章签过字的文件有些茫然。
虽然是由王尚书拿来的文契,但陛下代为作保,这家船厂今后就是他的了。可不知为什么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刑部尚书抬头,看向屋内几人。
御史公向来是一副不冷不淡、不喜不怒的表情。加之祖辈皆是官宦子弟,底蕴深厚,从不缺钱,于金银反而不多看重,所以并无异样。
至于王声远与方拭非,该是这样的反应吗?
刑部尚书觉得手中的东西颇为烫手,那个隐隐冒出又被他埋到深处的猜测再次沸腾出来。
该不会是……该不会是他被船厂坑了吧?
他在刑部多年,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哦,对了。”王声远出声,打断了他的遐想:“这文契后边有一条,请周尚书看好了。船厂若要再次转让,须得陛下同意。您若是告老还乡,船厂就必须重新转手,且同这次一样,不得获利。若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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