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司命,掌管人的生死。通体黑色的“天枢阁”位于此,与紫薇垣中的帝车(北斗)司命天枢遥相呼应。未央宫的北阙是百姓上书觐见之地,也是宫中常侍宫女死后出宫的地方。
青龙破晓,大利东方。三晋之地位于长安的东方,那里是周夷的故乡。葶苈昨晚睡得特别沉,周夷的歌谣不绝于耳,安魂宁神。在梦里,那是一片桃源草地,空气中萦绕不绝的,是来自故乡的漫天飞花和青草气息,那里是长安。一墙之隔便已决定长安是长安,未央是未央。
“一入深宫里,无由得见春。题诗花叶上,句语不由人。”不知是哪个时候,有花叶题诗的习惯,高墙红瓦之内的人,会将诗句题写在花叶上,让花叶逐水而出,仿佛那宫渠水流不管东去何处,总会飘到故乡。
从今天开始,周夷就能回到家乡,回到属于自己的宁静之地。葶苈不知道墙外的长安还是不是自己的故乡,儿时记忆时而入梦,也只是觉得静谧故乡应该是一个幽远宁静之处。没有这墙里的一切杀戮、背叛与算计。满汀芳草不成归,梦里长安何处寻。
今日出殡的最佳时刻是在卯时三刻,过了这个时辰,便只能等到明日的吉时才能出宫,葶苈身着一身麻布白衣和甘遂已经是候到卯时二刻。透过天枢阁漆黑的窗棂看去,北门外迎着朝阳来的方向,并没有看到车马。
葶苈不住在窗前张望,希望周夷的母亲能快点来,哪怕是一天,一个时辰,一秒,都不能让周夷再呆在此处。
可是他并不想出去见周夷的母亲,他无法装着一颗愧疚之心去哭灵,去面对一个母亲的崩溃憔悴的面容,去陪着那老泪纵横的脸嚎啕——因为他不配,他能做的只是在这里静静的等待。
卯时三刻,北阙即将下钥,周夷母亲的车马依然是没有来,辛丹也没有来。葶苈绝望地看见阁外守城的卫尉一点点的关闭城门,那外面的世界,在城门咿呀声中,轰然倒塌成了一道缝隙,渐行渐远。
突然出现了一个侍女,正在与守城的侍卫交涉着什么,那门突然留住了。
“想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一个女子,同样是一身白衣出现在了葶苈和甘遂所在的天枢阁高处——是赵太后,“你我都知道,这城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所以我想周夷,今日就能走,一刻都不要停留。有时羡慕那些宫人,他们生前死后总是有机会能回家,但是哀家却没有。”一语罢,语气黯然。
葶苈有些许诧异,周夷的身份与交际,这个太后何以亲自素服送殡,而那个侍女,应该也是她派去的。
葶苈连忙带着甘遂上前行了个礼,赵太后摇了摇头:“今日这里,死者为大。没有尊卑。你或许很诧异,我为什么会来送周夷?”
赵太后说完笑了笑,望着楼下捧着周夷骨灰的那个常侍:“凡是有宫人主子出殡,我都会来。哀家是来送行并不是送殡。同样,哀家甚至有些许希望,这里有人是来自哀家的故乡,哀家拜祭完他们,能看一眼他们的家人,听一听那久违的乡音便是哀家小小的私心。”
“恕微臣大胆,微臣听闻,太后是扬州人。”葶苈说到,眼神同样也是幽幽看着那一坛骨灰。
“扬州已然远去,所以只要不是这里,哪里不是故乡?能让人海阔天空的都是故乡。‘海阔天空,魂归故里’是哀家的两个心愿,”说着赵太后又是一笑,有些许失意,“天空不能任燕飞,故里不能任燕归。葶苈,你说周夷是哪里人?”
“晋北平城县城外九里邨。那里有一大片的草地开着白色的碗碗花,便是周夷的家。”葶苈哽咽的回到。
“那么,今日那里便是哀家的故乡。”
只见刚才那个侍女气喘吁吁的跑上高台:“太后,侍卫说不能再等了。时间已经过了。”
葶苈有些紧张,想要让甘遂再去向侍卫求求情。
赵太后并没有理会那个侍女说:“这地方,有的从来都是规矩,没有的恰好是人情。连一个太后不能幸免,何况是你们。事情有时来了,只能跟自己说,我看的开;偶尔悲伤失意,也要懂得对自己说,我撑得住。因为凡事只要有一线希望,才能有转圜的余地。”
“曾几何时微臣也想过,如果人抱着一线对他人的良知的美好希望撑到最后。但能得到的不过是无止境的失望,最后便开始麻木,便开始觉得一切皆有定数,我们能做的不过是苟且顺应,偏安一隅。”葶苈回头看了一眼赵飞燕。
赵太后轻哼了一声:“哀家只是在自怨自艾而已。有时候你走久了夜路,责怪灯笼不够亮,照不清前面的路,那你就看脚下。夜幕如沉,你无法改变,难道你就要灭灯夜行与夜同黑吗?”
说着,只见一辆马车跟随着渐渐升起的日光,出现在了宫门的罅隙里,挣脱着,仿佛一跃而出。
“所以,人还是常怀希望的好,尽管愚妄,但就是这一点愚妄,已经足以支撑你。”说着赵飞燕抬手指了指那辆马车。
马车甫定,一个粗衣女子从马车上被人搀扶了下来,应该是她的同乡,见她俩在跟侍卫苦苦持着钱串哀求的情状,葶苈不禁用手抓了抓高台的阑干。
“你不必担心,最黑暗的地方,亦一定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守着本性。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赵飞燕说着,只见一个头领模样的侍卫上前,并没有收她们的钱串,反而是命令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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