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臣又接母亲来信,说寄去的500元洋已收到,三舅父亦答应送到母亲处谷二袋,现在破谷很难,因为天气热。又说近来眼睛如花一般在眼前,照牌字亦难看清。并说父亲脾气不好,欲拆白沙的祖屋变卖,母阻之反遭横言。还有母亲时有胃痛云云。均臣看得心里又难过起来,暗自发力要一心多赚些钱。
卖麂皮之利款提出1千元给葛先生,假说只赚这些,葛先生便分予均臣等三人各200元,一算之下,私下分了多余的利款后,每人赚了333元。钱小开和裕元囤的黄铜皮中拿出一磅半售于均臣,洋300,已在挂号出售中。又有大轴令三只,价3万多,共赚了3千元,每人又分得1千元。而先前偷出的洋钉十几磅已卖出,大家想自己分肥,除打了牙祭外尚余300多元。晚饭大家又聚餐一次,吃的是介里鸡饭﹑猪排等。大家饮酒大吃,餐后都有些晕。
早晨均臣在学校碰到了阿苹,她叫均臣晚上与幼臣同到其家过中秋节。日文课改由一位盛先生教文法,由日女教师中岛寿子教读本。读本教得太快,每日一课,而且非常的长,十分难记住。
上完课回到店里,见报载意大利新任首相巴里奥特宣布投降英美,而同时为躲避公海上的英军潜艇的袭击,长期停泊在黄浦江逾三年的一万八千余吨之大型邮舰康梯凡第号在清晨自沉江中。均臣与裕元等跑到外滩去看,但外滩靠岸一面被封,禁止通行,只得远远观望,见伟大的康梯凡第横陈江中,尚有一小部份露出江面,但已沉至底,可见其船之大了。据说是因日军要征用此舰,但被船长拒绝,可能是因为意大利之投降并退出轴心国,日军即欲强行征用,于是船长命船员自行凿沉该舰。巨大变形的船头,倾斜于江中,像是一座沉在黄浦江的丰碑,为人们预示着战争的结局,均臣看到这位老朋友的几近完美的毁灭,悲伤中油然产生出无比的崇敬。
崇敬之下,均臣突然觉得自己的许多行为真的很轻薄了:什么话都说,玩耍时什么动作都做,做外快时,什么手段都用,却不管人格不人格,道德不道德了,这到底是不是走向堕落的一面了呢?
“我何其轻薄啊,用精力于嘻耍,而将学识之修养抛之九霄了。今后的路究竟如何走,不论什么‘正路’‘歧路’,根本的道德和学识难道也需丢掉吗?”上午刚说服自己,现在又开始矛盾了,均臣就这样矛盾重重地疑惑着:“虽然生活的逼迫使人堕落,使人不得已做‘不道德’的事,虽然‘不道德’的事是针对‘不道德’的资本家,但并不意味着要轻狂,要颓唐啊。但什么是生活逼迫呢?逼迫到什么程度才可‘不道德’呢?‘不道德’到什么程度才是底呢?汉奸也可以说是因为‘生活所逼迫’啊,资本家虽然对工人苛刻,但没有他们,或他们都破产,工人不是要失业,要没饭吃吗?”这些疑惑,不停地在均臣脑子里涌现,但因为“生活所逼迫”也仍然对“不道德”的资本家做“不道德”的事。但直到所有资本家都被消灭了时,均臣才发现“不道德”的资本家虽然消灭了,但更大的“不道德”、更普遍的“不道德”已经侵蚀了整个民族和整个社会,以至于他与所有革命的、非革命的、的也都深陷其中,无从自拔。
今日谣言颇多,傍晚又忽然警戒警报,晚上仍灯火管制。有人说看见过是美方机数架过沪,高飞入云。说是警戒警报直至第二日晚上才能戒除,为防空起见,马路上各商店之大玻璃窗均贴条纸,恐怕振落伤人。因灯火管制,均臣等坐露天下谈谈山海经。山海经后,均臣便借暗火书一信于父,劝父勿拆屋变卖。
中秋节又到了,江南所休假,新华店中每人出洋30元作月饼钱。早上均臣先去学校,新来的日文教师给作文作业一篇,名为《中秋节》。这个日文女教师,不说中国话,给学生说的都是浅近的日语。学生们很有些“阿q脾气”,听懂或听不懂,不是对她叽叽哝哝地乱讲,就是嘻嘻哈哈对她傻笑,似乎是乡下人头次看见留声机器。而这个女教师每日必迟廿十分才到,学生不满,而校长说叫学生写日文信去催,可是以学生的日文水平是没能力写这信的,因此校长推托说他催了好几次,仍是如此,再催不好意思,好像校长很怕她似的。
散学后,均臣遇到阿苹,阿苹向均臣要金鸡纳霜丸,说是妹妹阿雪在生疟疾,均臣到店里拿了六粒给了她。看着阿苹,均臣忽觉得她开始作羞答答状,没有了天真活泼的表情,已减了不少的少女风姿。均臣看了心中暗想,这可是在家里闲出来的吗,真是可惜。但这亦是她自己情愿如此,即便可惜也没是甚用的了。
送走阿苹,均臣就将礼券三张送至海关的三个办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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