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姨夫他们在九龙路269号的中虹桥租下一楼一底,设有自来火灶及卫生设备,顶费十二万。均臣趁今天放假,到姨母的新家,姨母姨夫及大姨母均在,漆匠正在粉饰。楼下客堂又隔一“下房间”,楼上前楼很好,朝东,亭子间装有浴盆、马桶及自来火灶。泉在楼上帮忙量玻璃,于是均臣便走向前去。前两日均臣去莉霞处,听她说泉生意没有了,本钱也没有了,想向姨母借,邻居等已有四百钱借下了。说泉也可怜,天天跑断腿去得些微利,而只作饭钱都不够,姨夫处也不敢再去借,因为五千元尚未还他。泉见均臣来,便招呼他坐下,均臣问起生活,泉叹息之至:“当时在永昌新每月所入不能开销,欲加薪,但先生待我极好,又难开口,做私生意又恐拆穿,反而不美,所以才出走的。但不晓得第一炮就不响,运道真坏。为了到无锡去住二周,却被封入三日,以至一筹莫展。现在毛全泰阿叔(指姨夫)是办清公事,都开价很硬,真是无钱可赚,况且无本钱又不可能,进货须现款而销货却要挂账。逐日生活又要费用,姨母常说我不该走出永昌新,但人总想往上爬的,我怎想到会困难如此呢?现在我茶房什么都能做,只要有饭吃就好了。”他一连串的话使均臣相当同情,但泉从前实在太独往独来,而到现在却需求人了。听泉的言下之意似怪姨母看轻他,姨夫不睬他,他又说他很气傲的,均臣无言以对只好加了许多慰语。
与泉聊了一阵后,均臣来到楼下,他见到姨母,一提起泉姨母就火冒非凡,姨夫也说泉已向他借钱过了,姨母说:“那末他几时还呢?”姨母对从前五千元当然很心疼的,现在再借岂不光火?说姨夫现在租新屋被人说做“有钱”,意思是不该过舒适生活的,因为他是“清官”。现在连毛全泰老板杨文寿都在疑心了,姨夫真是空忙。姨母接着对均臣上次让幼臣带给他们的礼大发牢骚,均臣解释说:“这是母亲对我说的,姨夫四轶晋九大庆,叫我送些,所以我才这样做的。”姨母答说:“那末为什么又与大舅父一道送呢?大舅父又不在此吃的。”均臣马上改变前首说:“啊,这是佑臣说送的,我是单送姨夫的,大舅父到宁波去再说。”姨母听了心中已释然。不料姨夫脸色铁青,冷然说:“你钱太多了?”于是均臣又解释一遍,姨夫又说:“那末你现在进账很好?”均臣说:“勉强。”息后他脸色始温和一点。均臣心中老大不高兴,心想,如果不懂礼,你们不会更加责吗?又是什么“像家麦”,其实这次家麦也送了腿一、酒四做“报恩”的呢。均臣想,你们顾虑我们其“恩”虽可崇,可是决不是以区区之礼而来表示一“报”的。天大的恩只有心中表示而已,假使以物质来满足对方,简单是侮辱,这些都是明了的。可是这是“寿礼”呀!为何误会到如此。
今日算办端午节,大舅父也到,姨母家里有鸡二头病死,所以席上有鸡。说及幼臣之神经病,姨母也担忧,她说那天对他说玩话,他却火发三丈。姨母又对均臣说其瘦了,说是恐怕为幼臣担忧出来的。其实均臣自己知道,他何尝担过忧,真惭愧之至。
农历四月廿日是陆先生死一周年,店中给陆师母送仪一千元,各老板也送了些钱,但均臣他们都没送。裕元日来大概什么心血来潮,和气多了,均臣问其买太阳镜,他竟然答应送,出人意料。均臣趁机向他诉说起生活的难过,裕元便说他会在帐中“动脑筋”,像车钱类什用类加些,他会与均臣分赃,并谈好四六拆,估计一天中均臣可得百余元。
晨九时均臣便与锦华至戈登路捕房捐自由车捐,捕房里人很多手续麻烦。轮到均臣他们,因其中有一辆,换过新龙头,需要捕房敲硬印,但捕房的先说此龙头来路不明,是从前被敲过的,但后来他们见均臣等尚算“老举”[1]便也不再多放屁了,但说以前的旧龙头须给他们,说这是“规矩”。均臣说老龙头早找不到了,于是对方讨价50元,后均臣出了40元才算了事。
从戈登路回来,均臣就去拆橡胶带。他在慎康五金买五尺,价千四元半,均臣欲加五角,与该店店员讲价时,均臣竟然觉得脸热极,第一次做贼到底不够“老举”。而该职员来势甚凶,吓得均臣又不敢加了。从慎康出来,均臣脸依然是烧的,真是“利令智昏”,到那时,不知怎的会忘了廉耻心。
下午均臣送螺丝至江南,欲走近路,自老北门驱车进,路多纷乱崎岖,走了差路,回来又逢戒严。又去虹口顺便又拐至姨母家,他们全家已搬过来,前楼尚在修理,已油漆好,用洋八千多,红木家具也已摆好,很有新房气。姨母说:“淞鸿所谈的那个女人,照相下周可看了。”姨母又说泉还是问姨夫借洋三千,现已到无锡去了。另外,家麦与二舅母每月讲定的米二斗的月规,本月尚未送到,所以姨母想写信去,叫均臣打稿。均臣拿来笔纸便乱写一阵,阿苹看了对此不置好坏,均臣在旁边亦不响,臭肉自香的样子。姨母这时拿了均臣母亲一信来,母亲谓前些日已有雨落过,可种田了,但想下一船粪,须洋三千元,叫均臣寄去,小舅父也要非五千不办。均臣看后愁眉不展。又看到姨夫,他也是眉颇不展的样子,想必是对于十二万元之愁闷吧。出了姨母家,回至店里已六时多了。
晚上均臣与炳仁至美琪影院看《亚细亚大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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