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是鲁思的戏剧文学,把均臣闷得要瞌睡,而沈寂今天也尽说些空话,他对端木蕻良作的《鹚鹭湖的忧郁》乱批评一气,学生们也自作聪明乱说一阵,二个小时简直白费,可惜之至。正准备上孔另镜的课时,谭正璧来报告说今天他代孔另镜的课,因为孔今天不能来校,不知何故,先生们以为出了意外,所以也担心得很。
放学出来均臣一路走一路心中盘算着要把中外历史地理一口气修完,但苦无良好书籍,最好能是唯物史观的巨作之类,自始至终,简而明,希望可短期修好。不知不觉,均臣来到了上次与周伯予一起去的图书馆。图书馆里历史书不多,均臣却看到了一本《**体运》,里面印有铜版照相,内容谓人类何必为衣服所掩,而将人体美埋殁,须大家**裸的,说要打到文化宗教道德。又说**运动有许多好处,比如卫生,比如阶级、贫富可不分,因为没有衣服之标记了。还有说外国人的**国中是不许犹太人及有色人进去的。这都是矛盾之至,既不分贫富为什么不许犹太人有色人进去呢?再者穷人混在富人一道,其风格、举动也可看出,可能此法无效,况且贫苦者根本无钱无时的,这不过是资产阶级冲动的想过理想生活而已,不足为道也。书中还有说到**国,在那里男人与男小孩均穿开背衣服,女人与女小孩“不过”裤管稍长,或以衬衫代替外衣而已,这不知是什么意思,他们既不分男女,为什么也要有分别呢?原来此书为国人采编外国杂志的粗劣之作,均臣只当它是笑话。翻完书,均臣抬头看见到上次伯予介绍的顾先生亦在,但可惜钟头已到,仍谈数语而别。
图书馆出来均臣去姨母家,那里有大舅父来信,是早写的,说上次寄钱已收到,二舅母在途中用洋八万。另外,均臣母亲生的是脑膜炎,现已能下床。均臣又见到淞鸿,他在为无生意进账不多,愁闷得很。淞鸿又讲起赴同学聚餐,说其同学皆大腹贾,自己十分心痛云。均臣吃了饭,谈了一会就回来。
张炳初与江南所的吴经理来往密切,大约把江南的网丝绳给协顺做了,后来又买进帆布管一卷,大约也赚了百多万。裕元见此,便也准备趁此大动。他来店取钱说是去买柴片,不料是去包饭作那里去赌,结果赌出了二万多。刚好不久杨树浦的王立明有偷货螺丝闩拿到新华来卖,得十二万,裕问他“进账否?”他说“不要进吧!”于是他们几个就私下分了,均臣得二万五千元。另外卖铁钉的佣金多开了八万,再与裕元分了,均臣共得三万二。后来又订煤箩,二人又分得九千元。今日共得六万六,均臣觉得自己真是有些太市侩气了!
均臣赚了钱就高兴地去请周伯予看《印度之虎》,票价一千,德国片。电影的内容当然说其本国如何好,印度如何野蛮。不过像猛虎毒蛇这些动物,均臣还是第一次所见,而且印度的古典武舞极美,像保守着佛教的静穆。电影散场,均臣发觉坐前排者是郑瑞昌,便与他谈些不相干的话,大家淡然,二人似几不能相溶,南北言各调其腔。出场后,也马上分开,真乏味。
快到住处时,他们遇见三个人,周伯予马上为均臣介绍,原来一个叫朱仁利,一个叫董世邦,还有一个叫梁小萍。朱仁利很热情获邀他们几个至其店中闲谈,大家谈得尚投机。朱年廿一,很文雅,似饱学者。董廿五,舟山人,近失业,朱仁利虽与其初交,却竭力帮其设书摊,热心非凡,均臣很是钦佩。而那个梁小萍年约廿三四,嘉兴塘口人,很严肃的样子,长方脸有棱角,眼光锐利,不太言语,只说他在《新申》、《新中国》等报之副刊做校对。尽管梁不甚言语,但他的出现却引起了均臣的极大兴趣。朱仁利热情地叫大家上楼,他玩粤琴给他们听,又说些无聊话,又邀人来弹琴,窗外虽开过轧轧坦克车声,像没有听见,至晚十时方告辞出。
回到住处,在楼梯上均臣遇见小毛,小毛拿给均臣一封信,是隔壁同新行的大儿子谷钟的信。信中说,小毛的口信已收到,他见小毛很勤奋,以后一定是“贤妻良母”,落款称呼就一个“钟”字。“呜呼!那姑娘真太无灵魂了,她与瑞发的孽债还没结果就马上与另一人结识,又要开始谈爱了,她还来问我‘贤妻良母’是什么,唉!”均臣内心这么想,但口中只说:“我观那青年实太瘦小,若以你的天吃性,保给你送终无疑了。”说完就扭身走了,留下呆如木鸡的小毛站在那里。
几天来均臣的作文心绪尚浓厚,但乏题材,须要现实去学习。今天上午均臣乘兴作散文二篇,均是在街头所得,可知实践之重要。他准备给沈寂读,但又担心沈对这样浅薄的文章失望了。
下午幼臣来均臣店里坐一会,沈老三亦来闲谈,三个人在收听重庆广播,重广称,昨日的六全大会颁布了宪法,蒋中正为国党总裁。另一条消息称,希魔承继人杜尼资自杀,“盖世太保”领袖西姆莱被泄破化装,也自杀死。三人谈话间,均臣接到王君来电,说乡有来信,又说他在统一旅馆41号房,叫均臣来取。均臣与幼臣去到旅馆去取了信,一封是父亲写的,信谓:乡间久无雨,稻米种下,乡人在掘河求雨,母病愈,然无力。另一封是莉霞的信,信中说二舅母日夜悲切,因有日军数十,抢去她布一丈,表一只,零物若干,米每石十六万,二舅母认为还是住上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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