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梓清已经在自己的房中转了一整个上午,他紧闭屋门,不让任何人靠近,而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桌子上的那封信。三天前,有人将这封信悄无声息地放进了他的书房中,信中只有寥寥几个字。
一别数年,故人安否?
这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句话,却在加上落款之后,变得尤其的刺眼。
锦绣。
这虽说不是一个太过寻常的名字,可也实在看不出什么特殊。但是孟梓清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因为锦绣是一个从小便在他身边随侍的宫女,一个已经死了七年的宫女。
一个他亲手灌下剧毒投进井里的死不瞑目的宫女。
可如今,这个早已尸骨无存的女人竟然在他的书房中留下了一封信。孟梓清当然不相信什么鬼神作祟冤魂索命,他派人去打探锦绣是否还有亲人在世,传回来的消息便是,锦绣有一个妹妹尚在人间,在她无故断了消息之后难以生活,便卖身进了青楼,如今还做了头牌。好巧不巧,这个风头正劲的女子正是他的亲弟弟孟梓铭日日肖想的清风楼清倌,月见。
孟梓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相信月见接近孟梓铭只是巧合,不过他也不怕月见会对孟梓铭不利,左右不是对自己下手,亲弟弟又如何?天家的兄弟情,能有几分是真的?他已经能肯定书信就是月见送来的,他现在焦虑的是,月见的接近,到底是为弄清锦绣失踪的原因,还是她已经知道了锦绣为何而死,怀揣着报复之心而来?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桌上的书信就那么明确的昭示着,月见替她的姐姐,来问候这个曾经的主子了。
孟梓清皱着眉头,心中烦乱不已。这件事绝不能翻出来,因为这件事背后掩藏的,是他这副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最肮脏的一颗心。
元帝十二年冬,皇后旧疾复发,终日精神不济缠绵病榻,孟彦卿感念皇后结发之情和多年陪伴,决定在孟梓铭十四岁生辰之日大摆筵席,算是为皇后冲喜。孟彦卿未登基之前常驻军营之中,生活一向朴素惯了,就连过年的时候宫中都不曾大宴群臣,这一次摆了如此大的场面,孟梓铭自然喜上眉梢。皇后也难得恢复了些精力,吩咐宫人们事事都上心些,还让人做了几件新的冠冕和衣服给孟梓铭,孟梓铭特意拿了其中一套送去给他的大哥孟梓清,觉得两人是亲生的兄弟,荣光自然也要一同分享。只是沉浸在喜悦中的他并没有看见,孟梓清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愤恨。
彼时的孟梓清已经十六岁了,当年他父皇登基时经历的叛乱,几乎日日都投影在他的梦中挥之不去,所以他老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权势利益人人争抢,那是因为只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才能事事随自己的心意,只有将别人踩在脚下,才不会有朝不保夕的担惊受怕。他是皇后所出,是孟彦卿的嫡长子,原本理所应当的太子之位,却在等了十六年之后仍等不到他的父皇松口,更让他惶恐的是,明明是一母同胞,可是母后却明显偏袒着孟梓铭。如今为孟梓铭办的生辰宴,说的是为母后冲喜,可谁知道他的父皇心中想的是不是借此机会将孟梓铭置于人前,让他来结交群臣呢?
烦心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掠过心头,孟梓清只觉得身上的新衣服好似一把枷锁,插满了带着孟梓铭施舍的淬了毒的匕首。他看着与自己并肩同行兴高采烈的孟梓铭,心中的愤怒和嫉妒像疯了一般不断滋生,终于在行至文熙湖的时候假装绊倒,狠狠地将孟梓铭撞入了湖中。
宫中的宫人尽数被遣去招待宾客了,待找到人将孟梓铭从湖中拖上岸,他早已经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皇帝大怒,孟梓清长跪在孟彦卿跟前,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孟梓铭高烧三日不退,他便在孟梓铭的床前衣不解带滴水未进地跪了整整三天,孟梓铭转醒之后,他也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孟彦卿见他如此也不忍再苛责于他,便相信此事不过是一次意外,过去就算了。只是自那之后,孟梓铭的身子遗留了寒症,每年冬天都会复发,每次都像剜骨削肉一般难捱。皇后知道了小儿子身体已损心中大恸,本来就孱弱的身子经不住这样的打击,在苦撑了一月之后将一口心血呕出,再也没有醒来。
于是,孟梓铭伤身之后再经历母后薨逝,性情大变,自此成了一个只顾寻欢作乐不学无术的废物。孟梓清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成为母后的催命符,实在的悲痛了一场,只是这悲痛没维持几日,便被失掉了一个夺嫡对手的沾沾自喜冲淡了。欢喜过后,孟梓清猛然想起来,那日孟梓铭落水时,他宫中的侍女锦绣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跟前。锦绣原本是来送他忘记戴的玉佩,那么她究竟看没看见自己并没有绊倒而是直接撞向了孟梓铭?这件事绝不可让他人知晓,孟梓清思虑再三,为了不留下一点风险,便在一个深夜,亲手给锦绣灌下了鸩酒,而后将尸体投入了废井之中。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孟梓清将那封信抓进手中揉碎。事情已经过了七年,孟梓铭如今一心帮着他对付孟梓琦,只为了日后能做个闲散王爷潇洒度日,可偏偏有人将这事再揪了出来。
孟梓清慢慢握紧了拳头。
此事若是被翻出来,那后果,远不止身败名裂那么简单。
孟梓铭将月见送回去之后,满面春风地去了孟梓清的宫中。他没有让人通报,进门后先自顾自倒了杯茶喝,半天没听见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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