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的精魄在与她对话。
杨盼只觉得胸腔里腾腾的有什么在跳跃,可又分明不是心脏。她苦笑着说:“我不要入轮回——转世为人,再信世人的无边谎言一回?”
随风飘就随风飘吧。
精魄散尽就散尽吧。
永世不轮回就不轮回吧。
这会儿与其说恨,不如说她的心已经被他挖去了,倒也好。
这四十九天里,杨盼每日都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飘,有时抬起手看看,五指近乎透明,仿佛风吹过后,就能散作一团青烟。她有种解脱的感觉,随着风在山林间穿梭,地势渐渐变得平坦,一座市镇出现在眼前。
耳畔阒寂无声,鼻端是浓浓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房梁上冒出阵阵黑烟……市镇的小道上,血流成河,随处可见横七竖八的尸体,尸身上无不是刀痕遍布,箭镞林立,睁着无数不瞑之目。
杨盼正在瞠目结舌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一个梳着髽鬏的十来岁的小女孩从一条巷道里奔出来,后面紧紧追着几个胡服打扮的士兵,穿着皮甲依然跑得飞快。小女孩哪里是这样一群男人的对手,很快被擒住了。她尖叫着,求饶着,谩骂着,却依然被撕开衣服,极尽凌_辱。
杨盼拼命地想过去帮忙,可是风并不着力,好一会儿才飘了过去,她十指将近透明,狠狠地抓向施_暴最恶的那个士兵,然而手指轻飘飘地穿了过去。
小女孩肩膀被几个人抓着,鲜血顺着腿往下滴,口里喃喃也不知骂些什么。完事的士兵提着裈裤,背上一颗颗晶莹的汗水,愉快地笑骂道:“奶奶的,刚刚吹了一阵阴风,凉飕飕的。”
一边人笑道:“瞧阿兄你热了,给你凉快凉快。”
那人亦笑道:“可不,接着该谁来爽一把了?”
杨盼眼睁睁看着被凌_辱的小女孩气息微弱,女孩子睁了睁眼,眼角晶莹的一滴泪。杨盼扑过去想要保护濒危的小女孩,却见自己的身体透明到如水一般,终于幻化殆尽。
世界一片空茫,耳边只有那施_暴的士兵最后的一句话:“妈的,南北两边这鬼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爽一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全死干净了,哥们儿,来吧!花开堪折直须折!”
☆、第二章
手指像青烟一样化开,随着风飘散成透明的水汽,杨盼看着这人间地狱,愤懑悲绝到极处,她可以不入轮回,化为青烟水雾,但是这人间的地狱谁来拯救?
她的背大约也化作气雾了,湿漉漉的感觉如此分明,唯剩一双眼睛,还在瞪视着地狱样的人间。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杨盼突然觉得自己被推了推,眼皮一用力,却看到一片黢黑。她的眼睛眨了眨,在黢黑中见到朦胧一团光亮,光亮越发变大了,晕黄的光柔和地笼罩着她,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公主,怎么了?做噩梦了?”
杨盼看清楚了,晕黄的光照出她的大宫女金萱儿的笑脸,她在灯烛下看起来年轻得很,用哄小孩子的口吻说:“哦哦,不怕不怕,梦是反的,公主做了噩梦,一定是要遇上喜事儿了!睡吧。”说罢要走。
杨盼急忙道:“等等!”
金萱儿回头,眼睛闪闪的:“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呢?”
杨盼示意她把灯烛拿近些,就着光线抬手看了看——每根手指都齐全得很,并没有化作青烟或水汽,手指头白嫩圆润,翻过来看手背,手背细腻光滑,还有五个小涡。杨盼坐起来,背上湿漉漉的,丝绸的寝衣也黏在背上。
“我要换衣服,还要——”杨盼顿了顿,“照镜子。”
金萱儿差点笑出来:半夜三更照镜子?!
不过,素知这位公主不中绳墨,和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端庄持重的公主大不一样,便依言把磨得亮亮的铜镜递过去。
杨盼接过铜镜,金萱儿把灯对着她的脸照着。铜镜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照出一张稚气犹存的脸庞。圆圆脸,圆圆眼睛,嘴角还有一对圆圆酒窝,面团团的一个玉娃娃,看着就想捏一把的样子。
金萱儿感觉出这位公主主子面色惊诧,圆圆眼睛瞪得比平常还要圆,乌珠子滴溜滴溜地转着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惊呼道:“老天,我几岁?”
要是嘴里有口茶,金萱儿一总儿要喷杨盼的脸上去了,她忍着笑,探手摸了摸杨盼的额角:“公主,怎么了?着凉发烧了?”就差一句“咋说胡话了?”
不过,瞥见杨盼一本正经的期待神色,金萱儿不敢再嘲笑,笑道:“公主怎么忘记了呢?不是前儿个刚过十二岁生辰?”
杨盼“哦”了一声,翻来覆去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心头恍惚:“只是做了一个悠长的噩梦么?为什么梦里这八年的感觉如此真切?”在金萱儿的再三劝解下,杨盼又倒下睡觉,迷迷蒙蒙间竟像庄周梦蝶一样,不知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
迷迷糊糊躺到天亮,外头宫女嬷嬷的影子穿梭般往来,但即使帐子上通明,也没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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