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路上,半梦半醒间想着她的圆圆眼睛和圆圆酒窝时,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了。
他洗抹干净,听见外头传来李耶若的啜泣声。
罗逾不想理睬她,独自坐在破旧的榻上发了好久的呆,外面的啜泣声越来越高,接着就是引发了那鬼吟一般的声响,李耶若很快来拍他的门:“四郎,求求你,出来陪我说说话!”
其实,李耶若看似是得偿所愿了,他也是。
罗逾自觉地把她的哭泣声摒绝在耳外,这地方他来过,从外面看,这墙应该是白岗石砌成的,位于西苑偏僻的边角;从里面看,他只匆匆一顾,但是格局也有些大致的印象。
此刻,最萦绕他的问题:一是他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看起来并不仅仅因为李耶若;二是为什么从西苑回到西苑,要绕这么大的圈子;以及,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鬼”,似乎越到晚上越兴奋,歌吟声变成了长啸,夹杂着哭哭笑笑的怪调。突然,他们都听见门的响动,有人在门口喊:“别叫了,饭来了!”鬼哭瞬间不闻。
罗逾觉得自己肚子也饿了,开了门想看看能有什么吃的。
李耶若大概一直倚着门,没料到忽然开门,几乎从门槛里跌进来,一下子撞到他的怀里,回眸时已经脸色煞白,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委委屈屈责怪道:“我拍了半天门,你为什么不搭理我?”
罗逾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摆正后便闪身跨出门槛,话都惫懒说。边门开了,一个宦官打扮的人领着两个提盒进来,气喘吁吁道:“妈呀,一口气增加了两个人的饭菜,累死我了。”
旁边铁塔似的侍卫终于露出了点笑容:“谁叫你平时的活计太轻松呢?”
那宦官一瞪眼:“轻松?我觉得你们拿根竿子傻站着才轻松呢!”
他把提盒往一个廊亭中的案桌上一摆,插着腰休息了一会儿才又逐个把提盒盖子揭开,一个个碗端出来。廊亭的案桌顿时被摆得满满的。罗逾一看:白撕鸡、醋溜鱼、三道时令蔬菜、莼菜汤和两大碗细麦饭——伙食还不错!
另有一碗薄粥,薄得照得见人影,那宦官小心端起来,捏着鼻子进了正堂屋里,又捏着鼻子出来,手在鼻子前扇了几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对罗逾和李耶若说:“你们赶紧吃。吃完了我来收碗。”
晚风带来一阵又骚、又臭的气味,虽然不算浓郁,也足以使李耶若皱眉:“这里头有人?怎么这么臭?”
没有人理她。
罗逾自己端过一碗麦饭,闷头吃起来。
李耶若款款坐下,看了看麦饭和菜肴,叹口气也开始吃饭。她食量小,不几口就饱了,然后支颐看着罗逾吃,看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道:“你来找的就是里面那个人?还是鬼?”
罗逾抬眼睑看她,包着嘴里的饭嚼了一会儿才说:“哪有鬼!这是人。”
“我们日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么?”李耶若拍拍胸,“吓死人了!”
又妩媚笑道:“不过好在还有你陪我。”
罗逾“哼”了一声:“我会感激你么?”
李耶若笑道:“表面上看,我似乎在拖你下水,实在恼人;但实际上,你到了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这是第一处的好处;第二个好处,这地方免得你犯下更大的错事,保你一条小命;第三个好处,人和人的关系都是处出来的,或许你一时恼恨我,将来却又离不开我了呢!”
她最后总结道:“你别以为我在内书房只读《女诫》,我最记得:‘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罗逾翻了个白眼,继续保持沉默。
李耶若却似乎特别想打破两个人之间这样的沉默,没话找话一般说:“欸,你好像挺熟悉那个人?”
罗逾默然了一会儿,终于回复道:“你不说话会憋死么?皇帝把我们俩弄到这里来,你想把他爱听的话都套出来?”
李耶若愣了愣:“不是皇帝把我们弄进来的。”
罗逾问:“那是谁?”
李耶若不屑地说:“那个蠢货杨盼!”
☆、第三十七章
李耶若口中的“蠢货”杨盼, 刚刚被她父亲逮回去, 玉烛殿的门一关上,她就自觉地往氍毹地上一跪, 捂着耳朵以免被揪。
“阿父阿父,我认错,我用车是干什么的不该瞒着您, 不该把那两个人弄在一起, 也不该把他们俩送入西苑的禁地中。”说得如珠泻玉盘,又快又畅又脆亮。
皇帝伸了半截要去拎她耳朵的手缩了回来,最后只能在她圆嘟嘟的脸蛋上轻轻拧了一把, 又好气又好笑地骂:“你也知道自己尽做坑爹的事啊!可以啊,前脚道歉认错滴溜快,后脚还是坚决不改。我得想想,打多少板子可以叫你长长记性。”
“已经长记性了、长记性了!”杨盼点头如小鸡啄米, 手放在父亲膝上摇动,嬉皮笑脸地仰头说,“不能打, 打趴在床上怎么帮阿父探听消息啊?”
皇帝好笑地问:“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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