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虽然百里观萧知道森穆的表演依旧没有踩到那根隐秘的弦,但是他喜欢这种肯动脑又不做作的人。如果说在这个世界里生存真的不可能永远依靠自己强大的话,那他愿意交森穆这样的朋友。
他也相信,那个星属紫微垣的经纪人也一定喜欢这样的艺人。于是他刻意留意了一下那人的举动——果然,森穆的表演让他第一次和身边的人有了两句简短的交流。
几个经纪人都在小声讨论,只是坐在最边上的那个老头和最初一样,依旧笑眯眯地不说话,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主持面试的女人示意大家安静,让最后一个试戏者——也就是百里观萧,开始他的试戏。
百里观萧站起来走上前去,他的余光里看见那个经纪人皱了下眉,这个细微的表情让他有些意外。他用两秒钟的时间飞快地回忆了一下,自己似乎并没有得罪过那人,刚才也绝对没什么不得体的举措,他不知道这抹嫌弃从何而来。
大概是紫微垣异动造成的吧,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这位经纪人先生今天来了大姨父,情绪不定也实属正常。
于是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示意主持人可以开始计时。
随着计时器按下,一直背对着大家的年轻人缓缓转过身来——不同于所有人,他的眼中既没有压抑数日一朝出头的意气飞扬,也没有初次面圣的小心翼翼。他的眼神似乎无波,但却清清亮亮,如同一碗乘着日光的白水,能映出所有的不洁,却无意映出那些不洁。他朝向那三个练习生的方向淡淡地扫了一眼,不用任何台词,屋子里的所有人便都被带入剧情,仿佛那三个练习生就是剧本里排挤了主人公的贵公子们。
森穆以为百里观萧会演出一丝愤怒,或者至少,会有一丝嘲讽。然而什么都没有,他的目光非常平,和他一进门时没什么两样,完完全全就是他平时的样子。
但也有一丝不同,那目光比他平时更加清亮,熠熠生辉,如同能直看进人的心底。
森穆心里咯噔一声,他忽然之间终于意识到——他自己刚才的演绎虽然超越了前面的练习生,但是终究忽略了背景资料上的四个字:“才华难掩”。
是才华难掩,即便受了排挤,也依旧渐渐被人发现。而不是自负才华,所以迎着刁难继续争取。
看似不起眼的四个字,其实已经交代了主角清冷无争的性格特点。这场试戏的题目叫“议政”,刚才百里观萧提点了他一句,于是他想到了这题目应该是“以何种姿态议政”,却不料还是想浅了一层。这场试戏看似非常考验演员的灵活性,但其实分明是命题作文,背景资料已经完完全全地暗示出了角色最核心的形象特点。如果演员能吃透剧本,能理解到这个层面上,那么,演出一个与世无争的角色其实反而并不困难。
森穆忍不住在想,这屋子里的试戏者,除了百里观萧,竟然没有人能看出这场试戏的真正考察点——并不是演技,而是演员对剧本的理解和把握。
森穆的心思一瞬间转了千番,百里观萧也刚好抬脚自如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那个早就被他在心中圈定的经纪人面前,站定。
清冷如同云中仙的面庞上忽然绽放了笑意,如同一抹皎皎月光,智慧而慈悲。百里观萧对着那个经纪人,轻声道:“草民不才,反而认为君上应将钱粮用作赈灾。为君之道有三:驭下应恩威并施;御敌可刚柔并济;对民则应得仁取仁。我朝攘外是为扩充疆土,敢问君上,击垮外寇后,今日受灾之乡可算我朝疆土吗?”
寂静。
整个舞蹈室静谧得几乎能听见每个人或深或浅的呼吸声。
穿着黑色真丝衬衫的男人站在屋子中央,分明是现代的打扮,分明是普通的短发,但却一瞬间如同一个真正的古代谋者,年轻稚气却难掩才华,举手投足尽是惊才绝艳。
经纪人先生定定地盯着百里观萧的一双黑眸,百里观萧也毫无不自然,大大方方地回望。森穆在他身侧看的都呆住了,一忽觉得这是那个戏中根本不在意帝王嘉奖与否的状元郎,一忽又觉得这其实就是那个根本不在意试镜结果究竟如何的李观萧。
戏中景,戏外情,交缠难分。明明没有任何场景,甚至无人搭戏,却让人很难说清现在站在那里带着清浅笑意的是那个来试戏的年轻人,还是那个根本无意苦争春的少年状元。
最让人震撼的是,百里观萧其实什么都没做——没有任何情绪渲染,也没有过多台词铺垫,却成功地把人物形象和感情利落完整地印刻进观众的脑海中。
强大的领悟力加上可怕的感染力。这个影视圈外汉,简直就是天生的演员。
……
一屋子的人各自沉寂,心中各有算盘。而最先打破这一室寂静的却是那个全程含笑未置一词的老头。老头伸手从经纪人先生的手里抽走了那叠简历纸,翻了翻,抽出那份只由一张纸组成,还带着大片空白的简历来。
“李观萧。”他似在叫人,又似在自言自语,兀自低头思忖了片刻,忽然一笑,抬头对百里观萧点头道:“后生可畏,你不错。”
一直没有说话的经纪人先生忽然接了话,他目光依旧锁定在百里观萧的脸上,淡淡说道:“是不错,但还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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