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上。
顾悠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一股血液冲到喉咙, 整个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打了通商务电话,又重新回到病房的薛璨东,以为顾悠还在睡, 所以照旧坐到了一旁的沙发里,看了眼仪器上的各项数据是否正常后, 才把目光挪到她的脸上。
这一挪,两人四目相对。
彼此心上都是一震, 生生呆了好几秒才恢复正常。
“醒了。”他清了下喉咙,离她更近一些。
顾悠轻轻地嗯了一声,透过氧气罩传到薛璨东耳朵里, 却让他喉咙有些发紧。如果说她全身上下哪个地方还能找出一点曾经的模样,恐怕就只有这副嗓子了。他一向喜欢她的声音,任何时候发出的任何声音,都让他觉得悦耳。之前她不能发声,他也顾不得这些,这会儿听到她熟悉的音调,一时间五味杂陈。
顾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安抚自己的情绪上。他身上的味道,让她非常不舒服。自从两个人决裂之后,他每靠近一次,她都会有这种类似生理上的不适反映,从上到下血液翻滚,心脏刺疼,连呼吸都不大顺畅。
上次弥留之际,顾不得心里那些多余的情绪,这会儿她清醒着,体力也好了些,大脑自然活泛起来。他靠得这么近,言语又这么温柔,实在让她不知所措,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哪儿疼了?”薛璨东见她这样,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
顾悠摇摇头,觉得被他握住的地方火热滚烫,极为不舒服。她知道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即使不照镜子,也明白这身皮包骨,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了,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他靠得这么近,离她的尿袋这么近,让她难受难堪至极。
“真没有不舒服?”他确认着。
顾悠再次摇头,僵直地收回自己的手。
薛璨东手里一空,凝视着她回避自己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
空气中的气氛虽然不到凝结成冰的地步,却也没了刚才的和谐温暖,他满腔关心地担心她,只得到了个软钉子,怎么也有些不舒服。可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又实在不忍心说她什么。
“孩子呢?”顾悠透过氧气面罩,虚弱又不安地问他。
薛璨东默默叹了口气,回道:“在家,待会儿司机会把他送过来。”
“……谢谢。”顾悠悄声说着,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虽然那晚联系他,是顾墨背着她的偷偷行为,可弥留之际她内心最渴望的,其实也是见他们一面。只是没想到她没那么容易死。他……竟然还愿意救她。这背后的原因,以及那晚他说过的话,她不敢去触碰。那种特殊时刻发生的一切,是不能做数的。她不敢问他。
只是对孩子的思念,还是让她开了口。而他,竟然还真得愿意让宝宝跟自己接触……
愧疚不安,感激心痛,各种情绪瞬间在体内狂奔,不断地刺疼着她,眼泪自然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薛璨东的心里,不断刺痛着。虽然她侧着脸,但他还是看到了她那两行泪。他想抱着她,好好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可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这副抗拒,不愿意让他看见脆弱面的模样,他一点都不陌生。
“我给你弄点水。”半晌后,他起身去拿水杯。
不热不冷的温水,被他插上根吸管,接着拿到她嘴边,摘下氧气面罩,喂她喝水。
顾悠不觉得渴,可还是配合地张开嘴巴,对着吸管吸了起来。她怕他离得太近,闻到自己头上的味道。也怕她稀疏到可见头皮的发顶,被他发现。只能匆匆喝了几口,甚至都呛着了。
薛璨东像是没看见她的异样似的,轻声说:“慢点喝。”见她喝够了,才把水杯挪开,末了不忘替她把氧气罩重新戴上。
顾悠僵着身子,努力佯装无事,等他坐回沙发后,虚弱地问起母亲和弟弟。
“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薛璨东解释。
顾悠‘嗯’了一声,心里万分纠结。她想洗个澡,至少要洗个头,虽然知道身体可能支撑不住,可不洗,她完全没有办法面对他。她可以不去在乎自己的丑、老,可至少不能脏、臭。这算是最后的一点尊严,最后一点在这个闪闪发光的男人面前的尊严。
她没办法在他一丝不苟、精致高级的装束面前,扯着尿管,臭气熏天。
她了解他,更了解自己。
以前的她,连用牙线都要避开他,更不用提那些更不雅观的其他举动了。
很多时候,难堪要比死亡更可怕。
“护工……在吗?”她低声问他。
薛璨东点点头,“怎么了?”
顾悠沉默了很久,才小声道:“……洗个头。”
薛璨东没想到她会要求这个,怔愣片刻后,耐心劝她:“再等等吧,你现在不稳定,用药也很猛,还需要在观察几天,你太虚了,不能随便动。”
顾悠微微颔首,内心的羞窘却到达了极致,只希望他尽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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