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夜风沁寒。
凉飕飕的秋风扑到脸上虽又冷又疼,倒颇有些提神醒脑的功效。
叶凤歌时不时冷得一个激灵,心中那团无名火气渐渐弱下去,总算能冷静地捋捋脑中那团乱麻了。
看样子傅凛气得不轻,不会就为着下午她逗他的那点小事。
那,莫非是裴沥文带回了什么棘手的消息给他?
不对,若是商事上的麻烦或困扰,即便傅凛气急了,也绝不会迁怒到她头上。
此刻细细回想他方才的那股悒郁,分明就是冲着她的。
叶凤歌在中庭的树下停了脚步,咬着唇角抬头仰望着树梢,绞尽脑汁想得眉头都皱起来,也想不出自己今日还做了什么能惹他气得这么狠的事。
末了只能憋屈又恼火地咬牙怒道,“锯了嘴的闷葫芦,白疼你这么多年!”
说着,抬脚就照着树上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记。
树梢枝叶沙沙轻响。
“欸?凤姐儿,怎么在这儿吹风呢?”
叶凤歌赶忙站好,尴尬地捋了捋裙摆,回头看向缓步行来的裴沥文。
“沥文少爷,”被人瞧见自己失态的模样,她有些羞惭,硬着头皮僵笑寒暄,“今夜没有下山么?”
宅子所在的这座山叫桐山,山下的城便也叫做桐山城。
裴沥文的家在城中,平日来与傅凛说完事后,若遇耽搁迟了赶不上关城门之前回家,便索性留宿宅中的客院厢房。
“没呢,下午同五爷商量好,打算将他从前做的那个有十二小人儿的计时滴漏拿去工坊照着做一批,明年沅城的新铺子开张时用来做噱头,”裴沥文解释道,“等着他明日出图纸给我,就住下了。”
虽说裴沥文与叶凤歌交情一般,但他知道傅凛待叶凤歌非常信任。
无论商事还是家事,傅凛对叶凤歌从无遮掩隐瞒,因此裴沥文对叶凤歌说起这些也就大方,全无顾忌。
“你们今日只谈了这个?”叶凤歌恹恹耷拉了眉眼,“没别的了?”
若只说了这个,那就可以确凿认定傅凛的怒气当真是冲她的,跟旁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裴沥文想了想,“还说了一桩,上个月临川城出了件大事。你去临川那几日,没听到点风声吗?”
他代傅凛在外走动商事,同时也是傅凛放出去的眼睛和耳朵,外间重大的消息多由他带回来供傅凛判断局势。
叶凤歌有些意外地摇摇头,“什么大事?”
她之前跑到临川去,只是躲在大通绣坊吃吃睡睡,也就最后被傅凛接回来的那日才上街溜达了一圈,自然什么也没听到。
“上个月初九的夜里,漕帮的人不知在追什么人,误打误撞闯进官学藏书楼,许是打斗间没留心碰倒了烛台,将藏书楼给点着了。烧塌整一层,里头的许多典籍记档全化了灰。”
临州官学的藏书楼可不简单。
两百多年前初建城时着重育人树才,批给官学的地比州府衙门还大,建完讲学院堂、演武场馆及舍院后,还剩好大一块空地,便又建了三栋藏书楼。
因官学与州府衙门相距不远,藏书楼又有宽裕,州府衙门便逐年将一些古老珍贵但暂无用场的典籍、记档存放在官学藏书楼,也供学子们参阅。
叶凤歌目瞪口呆地咽了咽口水:“烧塌的那一层,不会刚好存的是州府衙门的典籍记档吧?”
“可不就这么巧么,”裴沥文无奈地点点头,“宵禁时当街斗殴,再加上烧毁州府衙门存放的典籍、记档这样的重罪,不单漕帮涉事人等被拘了五个,当夜负责宵禁巡防的卫戍也全被打了板子、罚了俸,连他们的头儿也被罚去城郊做苦力来着。”
叶凤歌一手叉腰,一手按着脑门想了想,“巡防卫戍的头儿是……傅……”
她讶异地瞪大了眼,再度看向裴沥文。
“五爷的堂姐,三姑娘傅淳,”裴沥文点了点头,又感慨道,“这也就傅家的人,若换个没傅家这样靠山的,辖下出这么大的纰漏,按《大缙律》来说该当渎职罪,怎么可能只罚做苦力就算了。”
两相对比下,叶凤歌立刻又为傅凛心疼了。
傅家任何一个人无论在公在私,无论捅了什么漏子,家中都会尽最大的力去兜着护着。
莫说三姑娘傅淳,就连姻亲表少爷尹华茂都能在傅家荫庇护持的范围内。
惟有傅凛,什么都只能靠自己。
似乎除了老太君傅英之外,傅家人连他的死活都不在乎,更别提关切他的前途与成败。
他这一路行来孑然孤身,却还是成了堂堂正正的傅五爷。
若当真单个拎出来论高低,他比傅家任何同辈都不会逊色分毫,甚至可说是他们中间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你同五爷说三姑娘的事,他……”叶凤歌一时词穷。
既傅凛选择了行商,这些可能对时局有影响的消息自该了如指掌,可偏偏事关傅家,或许他听着并不好受。
裴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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