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一句温柔的“委屈你了”从我的头顶传了过来。本姑娘的心十分不争气地跳漏了一拍,接着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地砸在了他的胸膛上。我生怕被他发现,立刻用手里的热巾子去擦,可谁知我这双眼睛竟十分地不争气,像开了闸一般流泪不止,怎么擦也擦不干。
谢安将双手环上了我的肩,慢慢地将我搂进怀里。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委屈,我只是心疼。心疼你……心疼你……”本姑娘的心确实疼得厉害,心疼他为了我跪了十日,绝食了十日,心疼他将自己折腾到这样的境地。他是谢安!形容俊逸,潇洒非凡的槃槃谢郎,拥有这世间最最旷达的灵魂。而我只是一个再微不足道不过的普通人。我凭什么?所以我生气,气他如此不爱惜自己,气自己是一个配不上他的人。可是这些话我不能告诉他。我要保全他的苦心。
“心疼你因落水而病了这么久。”我咬着牙,扯着谎。谢安没有说话,只是轻抚着我的背,似在安慰一个正在哭泣的孩子一般。
心情平复之后,我替谢安换上一身干净的袭衣,正欲端了那盆用过的水去倒。谢大官人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拉到他的身边坐下。还未等我问他,他便开口道:“你都知道了吧?”本姑娘心下一惊,不知这位谢大官人又是从何处看出了端倪。懊恼自己“道行”尚浅的同时,我又不得不“做贼心虚”地支支吾吾反问:“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谢大官人什么都没有说,只质疑般地“嗯”了一声,便直直地盯着我。眼神角力这种“游戏”,向来是谢美目的强项,美则美矣的一双眼睛,直摄人心的力量却是毫不含糊的。本姑娘毫无疑问地败下阵来,温顺地点了点头。谢大官人却“噗嗤”一声笑了:“本应‘看破而不说破’。”
我恼道:“你向来如此,怎么今次如此沉不住气?”
谢安渐渐收了笑意,道:“如今说破了,可否用这‘天大’的恩情逼你留在我身边?”
☆、定不负相思意
本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何止是段位不够,简直是毫无段位可言。谢安是谁?三言两语就逼退千骑逼宫人马,吓跑了一代枭雄桓温的主儿!他何等的心智,何等的手段。对付我?比“轻而易举”还要轻吧。
此情此景,我略略感到有些绝望,此生难不成就要被眼前这位仁兄“玩弄于鼓掌之上”了?
我盯着谢安那张俊脸看了许久之后,居然突然十分可耻地觉得,能在这样的“鼓掌之间”待一辈子,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乎,谢大官人听到了一声十分爽朗的“好的。”
很多年以后,我与谢安重游沃州之时,回忆起这件事,谢安才向我说了真话:“你一向好胜,若非我主动‘逼你’,你如何‘心甘情愿’?”
我笑了笑。他不知,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心甘情愿了。
纷飞的战火,动荡的朝局除了给东山的谢宅带来更多的访客之外,对我们的生活似乎并无甚太大的影响。如今谢瑶八岁,谢琰五岁。两个孩子性格迥异,却偏偏都像谢安一样酷爱读书。是以,谢安的书房里的光景,从一座捧书的俊男大雕像,到两座捧书的俊男大小雕像,一路发展到如今三座捧书的俊男大中小雕像。
看着这三座雕像,‘酷不爱’读书的本夫人郁闷了,按照这样的势态发展下去,往后是再没有人陪我愉快的的玩耍了。因无甚要紧的事情做又没了伙伴陪我玩耍活动,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养出了个贪睡的“恶习”,近一两个月来尤为严重。谢安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嗜睡懒散,是以我便开始放任自我,直至自己大概因睡得太饱而胖了一圈后方才幡然醒悟,追悔莫及。我的审美观到底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岂能允许自己的“壮硕”毁了东晋的“飘逸”?
于是,目下不过卯时,我已经挣扎着起身了。
谢大官人此时正静坐于床沿看书,见我起身,微微一笑道:“今日这般早?怎不多睡些?”
我撑着沉重的眼皮回他一句:“跑步减肥。”
他自然是没有听懂,轻声问了句:“什么?”
我拍了自己两巴掌,勉强清醒过来,回他:“走(即跑),我去外面走一阵。”谢安微惊,一把按住我正欲掀开被子的手,道:“何故?”
我急中生智,答:“强身健体。”
谢安思忖了一阵,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还有些复杂,终回道:“我与你同去。”
时值仲春,气温适宜,空气清朗,鲜妍飘香。花园里,谢安拉着我的手,带着我将这不大的园子游了一圈又一圈。我们再一次路过回廊的时候,忽然传来几声鸟叫,抬头一看,看见两只燕子正在筑巢。
我笑道:“它们又回来了。”
谢安盯着那两只燕子看了许久,问道:“你认得出?”
许是因为曾做过那么一段时间的鸟类,我如今对于飞禽都能逐一辨别。于是,我颇有些得意地回他:“那是自然。”
谢安理了理我额角的碎发,笑道:“我只认得出一只罢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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