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久违的畅快|感,觉着天空似乎都更蓝了,对于出门自是不再排斥了。
满眼都是三个月前来找过工的铺子,书坊、成衣铺子……咦,书坊!
她忍着腹中饥饿,趁现在离午学还有个把时辰,猫着腰进了那日南街背后的小书坊,即使是“卖碟的”,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肉都吃不上,节操还能当肉吃不成?
那山羊胡的老板可能是做久了特殊生意的缘故,一双眼睛看人忒准,一见着小江春就笑眯眯道:“女公子又来了?今日可是打算买些书?这有昨日新进的全套《四书集注》,比别家便宜六文哩……”
江春按捺住随时都会夺门而出的冲动,强装镇定道:“老板上次的书卖得怎样了?现可还需要写那话本子的?我识得一人,颇有几分笔墨功夫,只可惜生错了女儿身。”
那老板听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山羊胡又被他捋了一道,语重心长地道:“果真如此?那可是妙哉妙哉!那话本子的妙处是许多相公体会不到呢,只有女子方能说出其中意境来……若是那位女公子能写出那样的话本子来,定会引得倾城出动、万人空巷的,扬名立万自是指日可待的。”
这样的“名声”估计没几个人会想要吧?不然《金梅》的作者也就不会这般扑朔迷离,似是而非了。
小江春忙阻止了他继续鼓吹:“老板你且莫急,暂且先借我两本拿回去与她参照一番,你定个时间,我会按时将她写好的话本带来交付的,到时候若有修改之处,我再传与她便是……而我就取个便宜,在中间赚个辛苦钱。”
那老板更是笑得见不着眼睛了,道:“善善善!只老朽这书也是现钱变的,白手拿了去,恐怕……”
江春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还有时间与他打太极,直截了当道:“我与你二十文钱,你借我两本拿回去罢!”
老板这才欣然应允,从一堆沾满陈灰的经史子集之下找出两本薄薄的小册子,较一般书册要小些,边角皆被翻毛了,也不知在漫漫长夜里经了多少男子的手……
说定下个月初三过来交稿,小江春便边往外走边将两本毛边小册子藏袖子里,实在是太脏了,懒得揣怀中。
那书坊是一座低矮的小房子,门庭较旁边铺子要矮些,但门槛却又打得比别家都高了一寸多。小江春一时未留意门槛,还以为是一般高度呢,脚抬得太低,一下不备就被绊了一下,直接朝着门外地板扑过去。
然而,预料之中的“脸先着地”却没有到来,只左边臂膀被一只黑黄的大手给拉住了。
小江春顺着黑黄的大手往上看,脸还是两个月前那副愁眉苦脸。
原来是昨日窦元芳问了窦三如何应付赌气的小儿,得到了“送些心爱之物”的计策,因着他没几日就要往京里去一趟,自想趁着这几日空闲来给她选一本“心爱”的《中庸》。
其实在不远处他就见着这小儿进了小书坊,看来倒是个好学的,他紧皱的眉头还舒了两分。
只是不解为何他在外面却见着她与那形容猥琐的男子嘀嘀咕咕,颇有两分“贼眉鼠目”之感,待亲眼见着她付了银钱,揣了书册进袖袋,他的眉目又舒展开一些了,看来还是买了书的,自己过两日予她本“心爱的”《中庸》,怕是不会再生气了罢?
其实倒是他太将女孩子的脾气当一回事了,江春也并非那种一时之气可以堵两个月的女子。当日|她是委屈,是气愤他不分轻重,那种时候还有心思责怪她“不对”,但过了也就过了,她的生存烦恼那么多,哪有那时间与个无亲无故的人赌气?
且她这两月的苦闷是出于对林侨顺的憎恨与无可奈何,并非她的救命恩人窦元芳。现在,林侨顺被废了,而且还很有可能是窦元芳做的,她的苦闷自也就消散十之八|九了。
只不知他怎就钻了牛角尖,认定她的不痛快是当日自己嘴笨惹恼了她,令她“赌气”至今。
窦元芳见她又是呆呆望着自己,一副不知在想甚的样子,手上微微用力拉她一把,想要将她神思拉回来,谁料小江春嫌那小册子脏,只随意装右边袖袋中,他一拉左手,右边没藏稳的册子就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小江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怀两张无|码碟……还掉了!忙要伸手去捡起来,哪晓得还是晚了窦元芳一步。
只见他放开小江春,弯腰将两本发黄起毛边的册子捡起来,一本上书“玉肉团”三个大字,只觉名字好生古怪。遂随意将那软趴趴的册子翻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名坦胸露乳的女子,衣裳斜垮,俏生生的肩膀画得惟妙惟肖,还有那一对尖尖的大桃儿,差点闪了眼……他忙不迭合上了。
另一本写了“醉鸳鸯”,这倒是一看名字就晓得是fēng_liú话本,以前自己年少时亦是观摩过一些的……这两样是什么东西,再迟钝再不识风情,恐怕也是懂了的。
这书坊老板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用这等肮脏物来坑小女娃,金江这地方果然是“山高皇帝远”,依他看,金江这位县令怕是做不长了!
一想到这比淳哥儿也大不了几岁的小儿,居然被黑心商贩用这些坏东西蒙蔽,被教坏了亦不自知,他就觉着心头有股无名火气直冒,那感觉……好似自家从来视金钱如粪土的好儿郎,硬是被坏人带着沾上赌瘾似的。
况且,他亦晓得,若自家儿郎学坏,也不可全怪别人带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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