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玄缓缓眨了眨眼,平静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多余的神色,只是闭着嘴舔了一下口中尖锐的虎牙,半垂着的眼皮完美地遮住了瞳仁里的异样。
徐妈妈带人将饭菜布好在小饭桌上,隔着垂花拱门向这边的司马玄福了福身。
“我儿的《无题》背的甚好,”司马玄柔柔地摸了摸小桓儿的后脑勺,将腿上的两个小家伙放到地上,站起身来一手牵起一个,声音沙哑,略带鼻音:“走罢,用饭去。”
司马晴高兴得一蹦一跳,旁边的徐妈妈也跟着弯起眼角,眼角的皱纹让她看起来那般慈善。
“爹爹我要吃那个。”司马晴伸胳膊去够那道排骨鲜蔬海参煲里的玉米,够不着,只好撅着嘴向司马玄求助。
侍候小主子用饭的徐妈妈立刻拿起一个小骨碟,敛袖准备帮司马晴盛玉米。
被司马玄抬手拦住,闭了闭眼示意徐妈妈——我自己来就好。
“爹爹,徐嬷嬷说,娘亲去外外家小住了,”司马桓十分懂得那些高门大家里食不言的用饭规矩,可是他们司马家是武将世家,向来不屑这些零碎,便嚼着嘴里的饭,嘟嘟问到:“那么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呢?”
“哥哥,外外家在哪里呀?”吃着玉米粒的司马晴补充问。
司马玄腹中饥饿,正大口吃着馒头,却被俩孩子冷不丁问了这么一个噎人的问题。
她连着喝了几口白粥将嘴里的馒头压下去,先看了一眼略显惶恐的徐妈妈,而后才抿抿嘴,垂下眼睛看两个孩子,啧,心口有些闷。
“外外姓荀,住在城西,爹爹明日下值带你们过去可好?”
“我有外外?”司马晴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意外又兴奋:“爹爹,哥哥,晴儿也有外外?”
“有呢,”司马玄示意徐妈妈照顾两人吃饭,边端起自己的饭碗继续吃饭:“晴儿你还见过外外呢。”
司马晴高兴地跳下凳子,挥着小胳膊围在饭桌前哒哒哒跑了两圈。
司马玄:“……”大姐不是说俩孩子特别乖巧安静么?
夜里,司马玄孤身在书房里坐了很久,终是忍不住,抽了一领黑色披风悄悄出了荆陵侯府。
黑夜孤寂,天幕上月牙半弯长星照耀,将近子时的长安城极其安静,除了偶尔有成队的巡防营兄弟握刀提灯地在宽街上巡夜,明面上再无其他人影。
荀润如今虽然官拜内阁首辅,但他却依旧住在祖上留下来的老宅子里。
宅子位于城西城南交汇处的民坊里,弯弯曲曲幽暗逼仄的巷子差点将司马玄绕晕在里面。
最后还是跳上墙头才找到的荀府。
摸到曹徽住的地方,竟发现卧房的窗户上泛着柔黄——是屋子里依旧亮着烛光。
司马玄按了按手掌上这道在跳墙头时被划出的伤口,轻手轻脚地靠近了亮着光的窗户。
“你来了,”司马玄的脚步刚在廊下落稳,窗户里便传来了一声温温柔柔的声音:“门开着呢,进来罢。”
曹徽的屋子里点着香,司马玄一进门就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于极其静谧的夜里将自己吓了一跳。
“除了玉烟在耳房歇着,此处别无他人,”曹徽坐在四人座的圆桌前,敛袖给司马玄斟来一盏热茶,神色平和且温柔:“过来坐罢,吃口热茶暖暖身子。”
司马玄并不敢直接过去,左右寻了一下,从墙边拿出来一个胡床放在了屋子正中间的暖炉旁。
“你——咳……咳咳咳……”司马玄开口就被冷热交替的寒气给冲了嗓子。
屋子里地龙烧的热,暖气将她一身寒凉渐渐逼退,可声音却还带着淡淡的疏冷。
她咳得脸都红了,清清嗓子,微低着头,声音愈发的沙哑:“你怎的知道我咳——”抬手遮口,发痒的喉咙里再度溢出了两声咳嗽,勉强才将剩下的话讲出来:“咳咳……你怎的知道我要来?”
“该来的总归会来的,”曹徽起身,捧着茶盏来到司马玄身边,温温柔柔一如往昔:“先吃口热茶罢,压一压也好。”
随着曹徽的走近,司马玄有些慌乱地起身,连着向旁边退了几步。
伸手接过茶盏,就算是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对方了,司马玄的手还是微微发起抖来:“多谢。”
说罢便捧起茶盏吃茶,上好的冬玄川茶,是司马玄平日的最爱。
热茶也吃了,手脚也暖热了,司马玄抿嘴,极快地看一眼曹徽,欲言又止。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曹徽,一份没来由的不安绵绵不绝地萦绕在了司马玄的心头。
曹徽后退了几步,规矩地与司马玄拉开距离,她知道,纵使别人口中的荆陵侯如何如何,但司马玄这人,从来都是个柔软又温和的人啊。
司马元初这样一个温和从容,机谨耐心的人,凭什么要被人一伤再伤!?
“你坐罢,”曹徽做了个请的姿势,退到一旁的暖凳上坐了,手里也捧了一盏热茶,道:“茶叶是荀公送的,说是今年的冬岁新茶,我平时不常吃的,你若吃着还可以的话,我这里还有许多,你带回去慢慢吃?”
“……好,”司马玄的手指不安地挲摩茶盏边沿,眨了眨眼,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你素来思虑周全,既选了这条路,那它定然是最好的,”曹徽低头抿一口茶,温柔轻语:“只是这一路来,辛苦你了,元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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