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视前方，表情严肃，看似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可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出卖了他，微蹙的眉头出卖了他，甚至那眼神中的空洞也出卖了他。
想必他也感受到了唐嘉宁的目光，觉得局促，伸手按开了音响。里面传出了王菲干净而透彻的声音。
“我不是你们想的如此完美，我承认有时也会辩不清真伪，并非我不愿意走出迷堆，只是这一次，这次是自己而不是谁……”
这首《执迷不悔》在当时可谓红极一时，只是那会儿年幼的唐嘉宁，在时东的保护下，活得也是无忧无虑、恣意潇洒，决计欣赏不来这样矫情的靡靡之音。
直到后来遇到了沈纪行，从情窦初开到铩羽而归，她仿佛一夜之间听懂了所有的王菲。曾经弃如敝屣的那些陈词滥调，在她耳中听来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特别是这首《执迷不悔》，柔软而又坚韧的嗓音，堪堪唱到她心坎里。
记得工作后她曾经还在百安堂的一场年会中表演过，赢得了不少称赞。
只是她却不知道，一向不爱流行音乐的时东，竟然也会在车上备有这首歌。
“哥。”唐嘉宁发话打破了沉默。
时东没有回答，依旧目视前方，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就在前面随便找个路口把我放下来吧。”她知道他一定是听见了，于是继续自顾自说着，“我突然想去找个同学，额……就是以前的大学同学。”
他依旧目不斜视，没有理会她。
唐嘉宁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喊道：“哥！”
时东忽然猛打方向盘，把车停到路边，引起后面一阵混乱，笛声四起。
他重重地倒在椅背上，眼睛看着前方，没有焦点。
唐嘉宁以为这是让放她走的意思，便掰开车门准备下车。只是当她摸到把手的那一刻，时东不着痕迹地按下了中央门锁，只听得“哗”地一声，她便怎么也打不开副驾驶的门了。
她的心也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给拎了起来。
不管是离别前或是相遇后，唐嘉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时东。
他从未逼迫过她，从来舍不得未强行把她自欺欺人的手从耳朵上拿下来。他总能耐着性子陪她，就像是一个成年人陪着小孩过家家。
“哥……你……怎么了……？”唐嘉宁不由地有些害怕，怯生生的大眼睛，我见犹怜。
他依旧没有回答她。
唐嘉宁心里更没底了，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那个……你要不开下门……我就从这里下车……”
他还是不说话，一动不动的，深邃的眼睛像是一片悲伤的大海，而唐嘉宁的话则像是丢进这片海的石头，连一点的涟漪都不曾激起。
就这样沉默了半天，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她看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半挂在方向盘上的手，无力地滑了下来，好像突然被抽走了魂魄一样。
她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他侧过身来，直直地看向唐嘉宁，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和犹疑。
“如果我告诉你，你听到的所有都是事实，会怎样？”他讲话的速度很慢，每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都浸染上了浓浓的失落和悲伤，没有一丝希望。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等着她回答。
“哥……”唐嘉宁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像是个做错事却无力承担后果的孩子，无比的紧张和局促，“我……我……”
他好像突然不能忍受这样等待的煎熬，恼怒地一手拍在方向盘上，车子发出了一阵汽笛声。
她也被这一声吓坏了，更加不知所措，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安全带。
时东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十分用力，指关节泛着白。
他深深地呼了口气，前额的几缕刘海被吹得飞扬起来。然后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他坐正了身体，松开了手刹，一脚油门，将车子重新开进了车流里。
唐嘉宁不知道他要将她带去那里，她不敢问。
但她心里很清楚，他不是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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