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但前两天他说起和丞相提议立后,又钦点了黄钺之女,就发觉他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譬如一柄初开锋的利剑,积蓄着力量,有横扫千军的气势。少帝的迅速成长,实在快得令人心惊。
太傅沉默了下,神情难辨地望向少帝,“陛下有雄心壮志,是大殷万民之福。但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臣说过的那句话,愈是锋利的兵刃,愈是容易折断。当政也一样,力不可使尽,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扶微知道他的意思,他担心她根基浅薄,稍有造次,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权力变更本就是一场残酷的战争,战败者就算苟且,也不一定能活命,所以输不起。她拱起双手,向他长揖下去,“我太急进了,多谢老师教诲。”
太傅颔首,“陛下的宏图,臣都知道。臣以为,削减京畿大都督的兵权尚在其次,当务之急是组建智囊。光禄寺历来为朝廷提供候补官员,此一处由帝王亲自管辖,连丞相都不能插手。朝中文武大臣新旧更替在所难免,只要陛下有足够的耐心,假以时日朝堂之上必然皆为陛下亲信。那时区区一个燕相如,何足为惧?”
是啊,一个人再聪明,脑力也有限,丞相门客三千,她怎么能甘于落他人之后!先前是太过浮躁了,经太傅点拨后沉淀下来,心便静成了一泓水。
“老师说得很是,我也正有此意,只是碍于眼下处境,不敢莽撞。待立后之事办妥了,这些荒废了十余年的旧例,我都会逐样捡拾起来的。”她缓缓吸了口气,视线调向太傅身侧的廷尉正。那是个年轻的官员,天生一双鹰眼,即便不说话,也凌厉逼人。
廷尉正是廷尉属官,掌议狱,正科条。扶微以前就曾留意过他,虽然秩从五品下,但光芒并未被廷尉掩盖。静水深流的人,办起案件来雷厉风行,手段甚为老辣。
她带了微微一点笑意,“魏卿今日怎么会与太傅一同觐见?我记得廷尉府正监办武陵反案,现在案子审得怎么样了?”
魏时行揖手向上回禀,“臣此来就是为武陵案,臣办案多年,郡国疑难也见识了不少,却从未有一件令臣感觉如此蹊跷。此案涉案宗亲官吏共计二十余人,但有半数并无切实的证据指正,怕不无借机挟私之嫌疑。臣来求陛下一道恩旨,望陛下令臣重审此案,请陛下恩准。”
扶微听后沉默下来,半晌方道:“武陵案本是廷尉主审,你一个属官越俎代庖,不怕廷尉怪罪么?”
魏时行轻蹙了眉,低声道:“丞相曾令彻查,所谓彻查,焉知没有暗中授意?”说完抬眼揣度龙颜,见少帝眼中雾霭沉沉,他霎时有些气馁,心便一截一截凉了下来。
扶微的手指笃笃点击案面,利弊权衡再三,想起幼时的好友,很是割舍不下。那叩击的节奏间隔越来越长,终于握起了拳,“直接授命于你,恐怕你难承其重。我可以下令宽限时间,你暗中探访,便是去武陵实查也不无不可。只不过有一点,要当心自身安危,朕等你还朕一个公正的结果。”
魏时行闻言大喜,振奋的模样,连带扶微也觉欣慰起来。
这就是人间帝王啊,操控着黎民之生死沉浮。以前似乎没有那么切实的体会,一旦真正准备挑起江山,才觉重压扑面而来,没有万丈雄心抵挡不住。所幸她看到逐渐向她靠拢的人,她并不是孤军奋战的。
“廷尉乃大殷律法最后一道屏障,如果这里守不住,社稷便乱了。”她和煦对魏时行道,“为朕把好这道关,不至刀下有冤魂,是朕对你的期盼。”
如果拿以往的评价来衡量少帝,似乎已经不合时宜了。那君子三变,在他身上有了绝佳的体现。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魏时行俯首顿地,“臣定不负陛下所望,谢陛下厚爱。”
扶微吐出一口浊气来,“廉士可以律贪夫,贤臣不能辅孱主。我有忠臣,若不自省,岂不成昏君了?”她侧身对太傅道,“光禄寺官吏要物色,就请老师为我留意,待我亲政后即刻组建,方不至于贻误。”伸手指了指魏时行,仰唇一笑,“我看他很好,日后三辅必有他。”
太傅与魏时行领命告退后,她一人独坐在殿上良久。午后四方狂风骤起,吹得帐幔猎猎飞扬。她站起身踱到檐下,举目远眺,天边浮云翻滚,连日头都失了光芒,居然真的要下雨了。
她叫了声建业,黄门令从廊子那头疾步而来,到了跟前揖手待命,“听主公吩咐。”
“我今日心境不佳,夜里打算大醉一场。万一你拦不住我,当怎么办呢?”
建业心领神会,“回禀主公,臣只好呈报君侯,请他入禁中劝解了。”
所以黄门这种东西,留着还是有点作用的。她轻轻一哂,将视线投向了风雨里淼淼的永宁塔。
作者有话要说: ①三辅:治理京畿地区的三位官员,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
☆、第9章
不知怎么,这两日丞相的眼皮总是咚咚跳,令他烦不胜烦。传府上侍医来看,侍医把了半天的脉,除了操劳过度外,没有更好的解释。
“所以还是当多休息啊,君侯大任在肩,切不能仗着盛年过度消耗。须知泉眼也有干涸的时候,君侯还未成家,身体一旦闹亏空……”侍医说了一半,后面的就不再接下去言明了。大家都是男人嘛,这种事,心知肚明的。
丞相抚了抚额,虽然不太相信眼皮跳会影响那方面的功能,但累却是实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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