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件高领毛衣才出来吃饭。我猜她是怕被柴姨和爸爸看到脖子和锁骨上的吻痕。
饭席间,我难得一直对她笑个不停,她却视而不见,从进门后就没正眼看过我。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差点被爸爸和柴姨看出来。
吃完饭她也没有多做逗留,很快就上楼去了。我留心楼上的声音,发现她洗过澡就再没出来过。
前后只隔不到二十四小时。这个人,她到底怎么回事?
当晚我郁郁地睡下。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却只来得及从窗口看到她去上班的背影。
手指在起了水雾的玻璃窗上停留在远去变小的那个点。我心里缓缓念那个名字——尚雯婕......
你怎么了?
春节前的那几天,她始终都像第一个晚上那样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不分时间场合地点地彻底忽略我。柴姨估计都得疑惑前一阵我们两个要好到她会在我家留宿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了。就连爸爸,都忽然在某一日上午问我——力扬,你是不是又得罪雯婕了?
是啊。好像我真的得罪她了一样。连我自己都忍不住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得罪她了?
没有答案。
这年阴历是闰七月,所以春节来得晚。
实在太闲。于是无聊地翻看日历掐算时间。手指一行行比划下来。除夕是十七号,今天是十四号。
手机已经许久未开。开着的时候便天天开,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旦有段时间不开了,又发现不开的好处。既然是假期,那就索性享受赋闲的老人生活吧。没什么不好。
可是正因为没开手机,我到晚上看电视换频道的时候才知道那天是情人节。
客厅挂钟显示时间过了七点。家里电话催命般响起来。
柴姨去接。我听见她讲——
婕婕?嗯......不回来了?!去哪里?
不回来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样啊......那也不行。嗯,无论多晚......那好吧......我听到柴姨口气有迟疑。果然,她接着叮嘱:手机有电吗?一直开着哦!
后来又碎碎地念了几句。电话挂上。
爸爸正坐在我身边看晚报,这时他放下手中的报纸,问道:怎么了?
柴姨边摇头边走过来,坐下。她说:婕婕说今晚跟朋友去唱歌,怕时间太晚,就不回来了。我说那怎么行呢,就让她无论多晚都得回来。打个电话跟家里报上出租车车牌,问题不会很大吧?对本城治安,我还是相信的。
爸爸哑然失笑。相信本城治安,还不放心女儿在外留宿么?
那怎么一样?!柴姨睁大眼睛。
瑞珍。爸爸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雯婕已经二十四岁。
柴姨身形慢慢缩下去。她叹一口气。那也是孩子......眉目间神态里尽是母女深情。
他们两个充满默契地相视不语,我却按捺不住自己忽然焦躁的心情站起身来上楼回房去。
爸爸和柴姨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可是我知道。虽然不该肤浅地就这时间推断她,可是结合最近她的反常表现,我真的无法不让我自己胡思乱想。
黑暗里躺在床上辗转。秒针滴答的声音像在对耳朵进行的一场缓慢凌迟。
未来不可控,他人不可控,甚至连自己......都不可控。
我控制不了脑子里妄自给尚雯婕安排的绮色罪名——她为什么不回来?她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那个人就是她最近一直躲着我的原因么?他们今天晚上又会做什么?唱歌?呵。骗鬼呢。那天她在我家留了一夜还说是跟我畅谈呢。
拳头慢慢地用力攥紧了。胸口越来越堵,甚至有些疼。
尚雯婕,你快点回来。
我快疯了。
{二十八}
我看到一个戴绯红色假发始终笑眯眯的年轻女人。
我看到她缓慢地张开口,嘴唇蠕动——
jade......妄求......苦......
霎时间天空风卷云涌。我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动着奔跑,越跑越快,心脏因为剧烈运动而撕裂般的疼。我沿着山路跑上一座山顶。仰起头。绯红的色彩瞬间侵蚀了所有的天和地。满目血腥。
那个女人的声音从天顶传下来——
jade......妄求......苦......
一遍又一遍。永无休止。
在这不断响彻天际的声音中我脚底的石土开始塌陷。天空大朵大朵的绯色云层迅疾地掠过头顶。坠落的恐惧让我心生惊惧,却喊不出声。
忽然有根结实翠绿的树藤顺着天边一道温暖的金色光芒降落下来,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满怀惊喜地去抓,却怎么都抓不到。脚下的土地崩裂的震动让我站不稳,我一个趔蹶将要摔倒,最后奋力去抓那根藤蔓的努力终于化为泡影。我深深地跌了下去......
铃——铃——铃——
一阵尖锐的响声将我唤醒。我猛地坐了起来。
定神后发觉我仍在自己床上,而刚才听到的,应该是门铃声。抬起手,触到一额冷汗。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座钟——凌晨三时四十二分。
已经是二月十五号了。
把房间门轻轻打开一条缝,一楼客厅柴姨的声音传上来。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夜里极静,所以仔细分辨还是能够听见的。
外面冷不冷?她在跟人说话。
还好......细若蚊蝇的回答,但那糯软的声音除了尚雯婕还能有谁?
回来了就好。有话明天我再同你讲。快去睡吧。柴姨这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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