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还是与预计到达时间一致,安全着陆。大家都纷纷起身拿行李出舱了,她还是痛苦地蜷缩着,已经无所谓其他人怎么看她了,她现在只想拔除身体中那疼痛的种子。机舱里的声音越来越小,人越来越少,她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江念时在起身时装作无意地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她趴在膝盖上,两只手捂着腹部,身体因为不适有些轻微的颤抖。他被董杉牵着快要踏出机舱门,突然收住脚步,扭头和董杉说了句:“你先下去,我好像有东西没拿。”董杉点点头,先下了飞机。
这时候的机舱里只剩下两三个人了,在江念时走回去的这点时间里,也都下了飞机。换句话说,除去乘务人员,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封闭空间里,只剩他和她。江念时也曾想过他们单独见面会是怎样的光景,却从未料想过会是这样。他默默地脱下身上的黑色呢子大衣,披在璟溪身上,扶她站起来。蓝色座位上已经有暗红色的一小片,他心下了然。江念时对身边的空姐轻声说了句抱歉,然后将姚璟溪打横抱起,走了出去。
怀中的人出乎意料地没有挣扎、没有拒绝,她就安安静静的,收起了所有的坚强和防备,像个熟睡的婴儿。只是紧紧皱着的眉头却在提醒着他:她很难受。江念时希望走向舱门的这一段路可以再长一些,让她能在自己怀里多呆一会,让他再多点时间回忆当初的温度。出了这道门,就又是陌路人了。
终于还是走出了这道门,营造出的幻觉被灌入的冷风拍醒。
怀里的人也清醒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的,江总。”
江总,两个字硬生生地划开了他们的距离。手一松,她趁机闪开怀抱。
萧总一行人已经取完行李在出口等候了,看到江念时和姚璟溪一前一后的出来,就迎了上去。
“怎么了,现在才出来?”萧晋达问道。
“没事,忘了东西在飞机上,又回去取了,姚翻译也刚好出来,就一起了。”江念时淡淡地说道,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萧晋达看了看姚璟溪:“怎么脸色这么差,煞白煞白的,你晕机?”
姚璟溪摇摇头:“没事,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萧晋达看着她双手捂着肚子,也猜到了几分:“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吧。”
众人走了出去。董杉走在最后,看着姚璟溪身上的大衣,眸子里漆黑如墨。
姚璟溪一到酒店,就去商务中心买了自己没带的女性必备用品,然后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钻进被窝里狠狠地睡了一觉。
嘈杂的梦里,一个身影明明灭灭。时而他站在校门口的樱花树下等她,时而他捧着速溶姜汤走向她,时而是他帮自己揉小腹的情景,时而是他沉默的侧脸。
姚璟溪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似乎是大病初愈、再世为人。她起身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甩在那里的大衣。昨天她虽然痛的意识模糊,但她闻得出属于他的味道,暖暖的,好像晒过太阳的被子。一闻就会让她沉沦。如同罂粟,明知会让人上瘾,却狠不下心戒。
记得以前每次她来例假腹痛难忍的时候,江念时就会抱起自己坐在他的大腿上,一边替她轻揉小腹,一边哼着曲,转移她的注意力。时间一长,江念时也掌握了她那并不规律的规律,月事快来之前,总会提醒她别吃生冷辛辣的事物。尤其是在酷暑炎夏,更是严管她的冷饮的。她从来没有想过,男生也可以如此事儿妈。
敲门声生生掐断了她的回忆。
璟溪下床开了门,原来是rrvice。
“小姐,这是您要的老姜汤,还有蜜汁乌梅。”
她正想说自己并没有要这些,话还没出口,脑子里便闪过一个念头。
是他点的。
服务生将东西放在茶几上退了出去。
姚璟溪坐在一边的沙发椅上,看着那碗熬得黑亮的姜汤。还未喝,鼻子里就钻进一股辣人的生姜味。一勺下肚,眼泪也被辣了出来。五星级酒店果然名不虚传,连这小小的姜汤也是用十足的老姜熬的,真材实料。她端起碗,眉头不皱一个的一口气喝下,然后迅速的捞了几颗蜜汁乌梅塞进嘴里。这是她在大学时候被江念时养出来的不算坏的习惯。
记得那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次她来例假,肚子痛得下不了床。江念时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听到的是细若游丝的声音。当时把他吓了一跳,问了半天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后来还是侧面听其它女生说起才知道每个女生都有个折磨人的亲戚,并且月月光顾。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知道姜汤能稍稍贿赂大姨妈,让她不作孽。所以每月某个时刻,他都会躲在寝室里用违规电器熬一小锅姜汤,让江陵帮忙守着门口,以防老师突击检查逮个正着。然后去商务中心买一包璟溪爱吃的蜜汁乌梅,托人将两样东西送到她的寝室。
如今想来,真是物是人非。
你以为离开一个人,只要挪挪脚步,最容易不过。岂知他留给你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挥之不去。
我离开了你的生活,却没有离开你留给我的生活习惯。
你以为你离开了,原来只是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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