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妃……吗?
赵瑗揉了揉眼睛,指缝里渗出些许水泽来。一片朦胧之中,只隐约看见赵构的眼睛也红了,缓缓抬手又缓缓放下,面色铁青,似乎极为震怒。
“你说啊,嬛嬛。”赵构一步步走向她,捏起她的下颌,咬着牙问道,“为何你只带了你的母妃,还有与你母妃交好的一些宫人回来?其他人呢?你说啊!”
他手上忽然用力,似乎要将她的下颌硬生生捏碎。
赵瑗闭了闭眼睛,有些无力地开口:“若我说……她们不愿意同我回来,你信么?”
赵构摇头。
再摇头。
“信?……”他呵呵笑了两声,“朕为什么要信?信你这般深明大义,还是信朕的母妃这般傻!不、愿?你有本事顺利带走父皇、带走大哥,难道朕的母妃,还会怀疑你的手段不成!嬛嬛,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
他一字一字地咬牙说道,眼睛愈发红了,手上也加大了力道。
赵瑗吃痛,禁不住微微皱起皱眉。
“你不信,便罢。”
她摇摇头,闭上眼睛,面上已是一片濡.湿,“韦妃说,她不信我,她宁可留在上京,好好地保着她的性命,等你去接她。”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尽了。赵构信与不信,都不是她所能控制得了的。
但有一点,赵构说对了。一旦赵佶来到燕京,他们两个,很可能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毕竟,赵佶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名正言顺也最至高无上的皇帝。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杵。
就算赵佶性格懦弱些、为人胆怯些,做不到伏尸百万,可在燕京城中多制造两具尸体,也还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赵构一点一点地放开了她,侧过身,神色颓然。
“你走吧。”
赵瑗后退了两步,又揉揉眼睛,屈膝对赵构道了个万福,慢慢走出了宫殿。走出很远之后,才隐约听见了内侍尖尖细细的声音:“官家莫要惊惶,虎毒不食子,太上皇他……”
宫外阳光有些刺眼。
身上忽然一暖,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细心替她束好了丝绦,耳边同时响起了种沂低低的声音:“春寒料峭,帝姬当保重才是。”
她抬起头,眼前蒙着一片浅浅的水雾,却依旧能看清少年担忧的眼神。直到这时她才恍然发觉,一个冬天过去,他竟又抽长了些,轮廓也愈发深邃,宽肩窄腰,紧紧束着一身银色战甲,如同凛冽风雪中屹立的苍松,挺拔且孤直。
“明明我也长高了……”她嘟哝着说道,“还是要踮起脚才能看清你……不开心……”
“帝姬?!”少年心头一跳,面上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晕,耳根也有些发烫。
帝姬一定是疯魔了。少年心想。想不到平素清冷恬淡的帝姬,也能说出这番叫人面红心跳的话来。不开心,唔,下回他俯下.身望她也就是了……
少年心中乱七八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腰上一紧,低头看时,才发现帝姬竟伸臂环住了他的腰身,紧紧靠在他的胸膛上,神情有些恍惚。
“才一个冬天你就变瘦了,不开心……”
唔,那下回他把自己养胖一些。
“母妃说她会给你捐个文官官身,我说不要,她不准,不开心……”
唔,他也不喜欢做文官。
“方才被九哥打了一巴掌,不开心……”
少年怜惜地轻抚着她的面颊,凑上前去想要低声说些什么,忽然猛地一惊,强迫自己一点一点地推开她,在她身前跪下:“臣逾规。”
“最讨厌你说这三个字了,不开心!!!”
少年心头一甜。
他抬起头,发现他的帝姬揉了揉眼睛,裹着披风跑了。看方向,大约是宗泽下葬的地方。这几日帝姬一直陪在宗泽目前,没日没夜地看着被宗泽画得乱七八糟的燕云全图,看得他心疼坏了。
少年慢慢地站起身来,望着破有些颓败的辽宫,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且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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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瑗忽然很想喝酒。
大约喝醉了,就没有心情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她忽然记起,自己从来没机会同这位戎马一声的老将军一起喝过酒。因为军纪不允许宗泽这么做。宗泽……是个极其自律也极其严苛的人。
唔,又想哭了。
赵瑗吸吸鼻子。
方才赵构那一巴掌,把她打懵了也打醒了,她不是神仙也不是阎君,就算略微知道一些历史,也算不得什么。眼下充满着太多的变数。比如宋军已经北渡黄河拿下了燕云,比如赵佶赵桓已经被她接了回来——虽然不知为什么赵桓又跑回了上京,比如宗泽会身中冷箭提前离世……
比如,她一定会拿下整个燕云十六州。
赵瑗慢慢地抚平了燕云全图,将整个燕云的地势在心中揣摩了一遍又一遍。突然间身后响起了哗啦啦的甲叶摩.擦的声音,似乎是有军将在向她行礼。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理会,这些日子里,前来参拜宗泽的人不少,若她费心去记住每一个,那就连燕云地图都不用看了。
“末将岳飞,参见柔福帝姬。”
醇和且夹杂着几分南人口音的官话骤然在耳边响起,如同夜空中的惊雷一般。她猛地抬起头,发现身前黑压压地跪了数十个人。为首的将军身材高大,表情颇有几分桀骜不羁,脚边还趴着一个圆滚滚软绵绵的小不点儿。
小不点儿眨眨眼,学着他爹的口气,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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