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对错,他直到此刻仍不晓得自己立志争霸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以往他只须为自
己负责,承担所有责任,现在则不能弹此调儿,凡事必须为所有追随自已的人着想。
他首次感到生命再不属于他个人所有,因为任何一个错误,包括眼前大规模的行军,
牺牲的决不只是他一个人。成为少帅军最高领袖,再不能像以前般妄逞英雄,他甚至要
把一向最着重与徐子陵的兄弟之情也放在次要的地位,凡事都以少帅军的荣辱利害为主,
这想法令他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
幸好现在徐子陵与他目标一致,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
很多以往从没动过的意念出现在他的思域内,在此之前无论他处身如何恶劣的环境,
打不赢便跑。何是现在他已和少帅军合为一体,存亡与共,再没有凭个人本领来去自如
的潇洒轻松。胜负之间不但没有难以逾越的鸿沟,且只一线之隔,若少帅军全军覆没,
他亦耻于独活。
宋玉致对他的指责是对的,他自决定出争天下,以统一中原为己志后,再容不下其
他东西,更没资格去容纳生命中其他美好的事物,从没有比这一刻,他能更深切体会到
自己的处境。
金黄的月色洒遍小谷每一个角落,石青璇坐在溪旁一方石上,双足浸在水里,天竹
箫随意地放在身旁,仰起俏脸凝望夜月。
徐子陵悄悄来到她旁,在另一方石头坐下。
石青璇樱唇轻吐,柔声道:“子陵为何要哭?”
她仍保持仰观夜星的姿势,看得专注深情,使她的话似乎在问自己,而非身边的男
子。
徐子陵给她这一句话勾起刚才的情绪,热泪差些儿再夺眶而出,恨不得伏入她怀里,
搂着她纤腰,把心中的委曲和怨屈尽情倾吐,让她爱怜地抚慰他。
可是这突然而来的冲动只能强压下去,尽力令自己灵台清明,心安神静,轻叹一口
气,却仍不晓得该如何答她。
侯希白留在屋内,宁静平和的幽谷,像只属于他们俩的天地!
石青璇对徐子陵没有答她毫不介意,柔声道:“人的归宿是否天上的星宿呢?若真
的如此,我的归宿该是那一颗星儿,子陵的归宿又在那里?”
徐子陵把目光从她秀美的轮廓投往星空,因月照而变得迷蒙的夜空里,嵌满无数的
星点,心中涌起微妙复杂的情绪,身旁的美女就像这夜空般秘不可测,拥有她就像拥有
无边无际的星空。
在这一刻,他忘记人世间所有事物,就只剩下师妃暄和石青璇。
两女选的都是出世的道路,不同处在师妃暄的路子是舍弃凡尘的一切,包括男女间
令人颠倒迷醉的恋情,追求的是从她视为一切皆空的凡尘,超脱过渡往生命彼岸某一神
秘处所。她的志向是勘破而非沉迷。
以逃避来形容石青璇的出世或者不太恰当,但她的避世总带点这种意味!以往徐子
陵对她一直持有这看法。可是今趟身处她安居的幽谷,听到她自白式的箫曲,他的看法
已被动摇。事实上她正以她的方式去感受生命的真谛,她不是避世而是入世,她要逃避
是人世间的纷争和烦恼,与大自然作最亲密的接触,体会到别人无暇体会的美好事物。
从没有一刻,他能比现在更了解她。
她向他表示无意四处游历,因为幽谷本身自己自足,她根本不假外求。
他和师妃暄的热恋在龙泉开始,在龙泉终结,不须由任何一方说明,双方均晓得事
实如此。
他现在是孓然一身,没有任何感情上的束缚,而幸福就在他身旁,他可以打破宿命
又或接受命运,为自己去争取?
第一趟对石青璇的心动,发生在去年中秋之夜的成都闹市中,而到独尊堡小楼的悲
欢离合,他一直把对石青璇的思慕压制,强忍忆念的折磨!到适才再得闻她的箫音,长
期抑压的情绪顿时释放出来,他觉得已失去自制的能力。
他更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对她的依恋,也感到自己的不配,自惭形秽的悲哀!那不是
身份地位的问题,而是他仍不能抛开一切,与她共醉于天上的美丽星空。
假若他尽诉衷情,得她垂青,转头自己又要离开她,甚或战死沙场,岂非只能为她
多添一道心灵的创伤!
要命的是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般那样感到需要她,没有她的天地会空荡荡得令他难以
忍受,淡淡的清香从她娇躯传来,是那么实在,又是那么虚无飘渺,可望不可得。
他多么希望能把她拥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吻她每一方寸的肌肤,以全身的力量对
她说:“我们永远不要分离。”
但残酷的现实却令他不敢有丝毫行动,多半句说话。
石青璇终往他瞧来,“噗痴”娇笑道:“呆子在想甚么?为何十问九不应的?”
徐子陵一震迎上她的目光,再转往她擢在溪水中的完美晰白的双足,一群小鱼正绕
在她双足间畅泳,不识相的还好奇地轻噬她动人的趾尖,一时竟傻兮兮的道:“为何唤
我作呆子呢?”
石青璇顽皮的道:“你是呆子嘛!只有呆子才会问人为何叫他作呆子的,对吗?呆
子刚才为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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