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孩前前后后围着大学生拍手欢唱:“太阳高高,纪老大学问滔滔,莲姐儿一走,纪家院子静悄悄。太阳高高,纪老大学问滔滔……”疯子手舞足蹈。
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四部分(13)
我又看见一个搁浅的灵魂。
小时候成绩一直游离中等,父亲农闲时偶尔也会着急。据说他念过几则《论语》,按理也有我们先生的文才,可他没时间和耐心,对我的辅导,一日荒于一日。我进五年级的第二学期,眼看升学无望,他去城里带回一个头发一概往后梳的年轻人。
“快来见见大学生。你们这一辈子恐怕也难得见到。”父亲大声说。
我同大弟正忙着剁玉米叶,听见吆喝,大弟飞也似的窜出堂屋。我那时已经建设有顽强的自尊漫长的羞涩。迟疑着不肯出门。父亲一再吆喝,只得硬着头皮低眉顺眼从那个大学生面前走一遭。匆匆一瞥,只见他清瘦瘦的,鼻梁上怪兮兮坐着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痣。短小的鼻子有那么点忍辱负重的样子。额头低三下四地皱着,y沉沉的,大约隐藏有智慧之类的东西,他长时间傻瓜一样微笑着。吃完饭后他告辞,父亲也没有挽留。父亲的本意是要他现身说法,给我们树树榜样,引我们上自强的路。不料他在饭桌上开口闭口都说他小学中学都不爱做作业,还同英语老师吵过几次嘴,这不由得让父亲大失所望。我后来寻思,这也许是导致他进了大学却瞧不起大学生的原因。
那个大学生的莅临,对于我冥顽的心思,自然没起到什么好的教化。然而我终究做完小学的功课,水草一样活着。等到我勉勉强强成为大学生,勉勉强强意识到大学生应该有所作为时,在学校耳闻目睹的好些事,又蛇一样冷淡了我的心。
先是艺术学院的三个青年写生时循入农家,诱j了初中女孩的“壮举”,导致我惶然地认为好些艺术品都残留有被qg的痕迹。
后来是在一次扫黄工作中,逮住一个半妓非妓的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她过于神圣地捍卫她的爱情面前人人自由的观念——那几天我正在读着《陈情表》这类荡气回肠的文章,做着治国平天下的美梦,一下子给拖回到水深火热的现实中,不由得产生四顾茫然之感。及至学校恩准我毕业时,望着西天惨淡的云霞,我带着后怕长长地舒了口气。虽说阳光普照万物,但还是有许多东西因缺少阳光而死亡。
林培就是一个惨痛的教训。我的确为父亲当初千方百计送我进大学捏一把汗。
木瓜酒有一股人的辣味。吞进口中更受制于它那种冥顽未化的味道。胃似乎在反抗,我蹲在墙角不动。邵美前三皇后五帝地念起来。
疯子往街口那边去了,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
地上遗弃着几片被人踩烂的莲叶,老太婆同意我将剩余的半竹筒酒带回家。
伍拾
赵强不在,我们只好折回电台找韩雪,电台的人说,半个月以前她就去美国了。抬头看见金碧辉煌的假日大酒店,我气得直咬牙,fēng_liú一夜,连回家的车费也没着落。
惦着要散伙,刘素素建议:“马丽和我都要走了,我们干脆去假日酒店野野。”
“你要去哪里啊?大鹏你不要了吗?”我问她。谁知她却说:“这回,跟他走,他要去海南工作,他被一家企业录用了。”
“那么,马丽,你呢?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随了澳大利亚留洋的学生去吧?”我笑着。
马丽摆过头杏眼圆睁:“谁说的,他早就被我踹了!”答案出乎我的意料,心想,前阵子不是还非洋货不嫁吗?
“是因为他没跪下向你求爱吗?”我打趣她。
“不是,是我越来越看不惯他现在的样子,扬眉吐气的,留了几天洋,回来眼睛都是变成蓝宝石了!”马丽气冲冲地说。
“那你还要留在重庆吗?不如就和我们在一起。”我有点失落感。
马丽回话:“我爸爸让我回家,我们那里缺老师,村里的娃子都没人教了。”我的目光定格在马丽的脸上,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渺小。
“你们都要走了……”我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我发表了两篇散文,早就打主意为邵美庆贺她已经封笔的《最后的审判》,心一横,包下了玩假日的费用。
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四部分(14)
“要两个套间。”河滨公园门口的电话亭里,我往服务台打电话。邵美,刘素素,马丽和林培他们衣着得体地站在我身边。我半点不怀疑自己是一个声色犬马的劣种。
半小时后,两辆桑塔纳送我们来到酒店门口,披红挂绿的服务员略带奴颜地拉开车门,本来酒店安排我们住在十三楼的,我嫌不吉利,闹着让换到十二楼。邵美领人去房间熟悉环境。我躺下显然不只是为睡觉而备的席梦思床上,看完美国在线收购网景的新闻,便叫侍应生通知准备晚餐。照我们的计划,酒桌上喝人头马,看时装表演时品j尾酒。在服务生要关门的那一刹那,我才慢悠悠地补充说:“噢,等等,我的朋友们想在我的房间里用餐。”
这也算贵族作风之一。昨晚看完《帕瓦洛蒂自传》,躺在老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暗地寻思,托尔斯泰可说是入错行的男人。花那么多时间去编识字课本,也只有他才舍得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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