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容分说,握住她手臂不放,那纱布缠地厚密,可依然有血迹隐然渗出。我心底又是震惊又是疑惑:“你的手……”我惊疑着,把目光投向那一碗浓黑的药汁。
陵容缓缓落下泪来:“是。那r我进来正巧听见温太医说以人r做药引姐姐的病可痊愈,所以才尽力一试。希望姐姐可以药到病除。”
我震惊之下唯余了感动,不觉湿了眼眶;“你疯了——那不过是温太医一句玩笑话罢了,怎么可以当真呢。况且我并不是什么大病,过些r子自然就好了。”
陵容摇头道:“我不管,我只要姐姐好好的便可。”陵容的泪一滴一滴落在裙上,化作一个一个湿润的圆晕。她道:“自姐姐再度得皇上爱幸后,我便觉出姐姐和我生分了不少,可是因为皇上也宠幸我的缘故么?”她的态度坚定而凛然:“妹妹在宫中无依无靠,唯有姐姐和皇上。若是因为皇上的宠幸而使姐姐生疏,妹妹我宁愿只要姐姐的。”
我叹息:“陵容,我并不是这样的意思,只是……”
陵容没有再让我说下去,她哀婉的声音阻挡我的:“姐姐,眉姐姐已经和咱们生疏了,难道你也要和我生分了么?咱们三个是一块儿进宫的,我虽然比不上眉姐姐和你一同长大的情谊,可是当r在甄府一同度过的r子,妹妹从没有一r忘怀。”
陵容的话字字挑动了我的心肠。甄府的r子,那是许久以前了吧。陵容寄居在我家中,一同起坐休息,片刻也不离开,连一支玉簪子也要轮换着带。那样亲密无间。宫中的岁月,消磨了那么多东西,连眉庄亦是生疏了。我所仅有的相识久远的,只剩了陵容一个。
我真是要与她生分了么?
我握住她的手,道:“傻妹妹,就算你一心为我,又何必割r做药自残身体呢?”
陵容面上带着笑,泪珠滑落的痕迹曲折而晶莹,令人看在眼中无比酸楚,她一字一句用力道:“因为你不仅是我在宫中唯一可依靠的姐姐,更是我朝思暮想的人的妹妹呵。”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心跳的声音蓬蓬地厉害。这许多r子以来的隐秘揣测和惊心,步步为营的提醒和阻止,这一刻她乍然告诉了我,恍如还在梦里一般不敢相信。
我忙捂了她的嘴,环顾四周道:“你不要命了么——这话可是能随便说的?”
陵容笑得凄楚,那深重的忧伤仿若被露水沾湿了洁白羽毛的鸟翅,沉沉的抬不起来。她缓缓道:“一进了宫,我的命早不是我自己的了。”她凄然望着我:“原知是配不上担不起的,深宫寂寞,不过是我的一点痴心妄想而已。本来甄公子与少夫人门户相当,理当琴瑟和谐,我也为他们高兴。可是如今竟成了这样……”
她的话,重重撞在了我的心上,痴心妄想——我弹奏“长相思”时那一点记忆,算不算也是我的痴心妄想呢?可怕而又不应该的痴心妄想呵,除了玄凌之外,我是不该再想起任何一个男人的。
我怔怔出神一笑,片刻慨叹道:“我们都是皇上的女人呵。生是皇上的,死也是皇上的。”
陵容喃喃自语:“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她痴痴举眸,紧紧攥着自己手中的绢子:“那么我的心……是谁的?”
我惘然摇头:“心?也不是我们自己的。”
陵容看着我,静静道:“是啊。什么都是皇上的,心也是。那我就留出一点心,让我偶尔想想值得我想的人,想的事吧。”
她对哥哥竟是这样的真心,这些真心,一如她进宫前那一晚无声而孤寂的仰望。清冷月光下,她独自立于哥哥的窗下,凝望他的身影。我不忍再听,拉住了她,道:“把药倒了吧,我不能喝你的血r来治自己的病。”
陵容恍若未闻,目光只驻留在我身上,“姐姐,我是不会害你的。因为你是他的妹妹呵,也是唯一肯帮我的人。姐姐,你要相信我——这宫里,只有我们姐妹啊。”
诚然,我被打动了。那些曾经的疑惑和耿耿于怀的y影在她恳切的话语中渐渐消弭了不少。得宠如何?失宠又如何?我和陵容,都不过是这深宫里身不由已的女人中的一个。
我们没有身体,也不能完整保留自己的心。唯一残存的那一点,又牵挂着太多太多的情与事与人。该牵挂的,不该牵挂的,那样多。
我们能争取的,不过是帝王那一点微薄的轻易就能弥散的恩宠。为了活着,不能不争,不能不夺。我们所不同的,只是这一副很快就会老去的皮囊。红颜弹指老,未老恩先断,晚景或许会是一样的凄凉。到时围炉夜话,促膝并肩的,不只是年少的我们,更是老来无依的我们。
如此这般,我还能向她耿耿于怀么?算了罢!算了罢!
卷一 正文 第八十章 蝉鸣逐风来
那一r的j心剖意后,我与陵容又逐渐亲厚起来,也常常结伴去皇后宫中请安侍奉。玄凌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妻妾和睦的景象,加之华妃复起后也并无什么怀有敌意的大动作,后宫平和的景象,玄凌对此似乎很满意。
过了端午之后十数r,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数名宫人羽扇轻摇也耐不住丝丝热风。于是玄凌下旨,迁宫眷亲贵一同幸京太平行宫避暑。
一众后妃并行,除却不受宠且无甚地位的妃嫔之外,唯独眉庄也没有跟随来太平行宫。她向玄凌请辞道:“太后从不离开紫奥宫禁避暑,臣妾愿代替皇上留于宫中陪伴太后,尽心侍奉,以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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