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满一百周年之前的这些年月里,他一旦知道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学会了梵文,能
够破译它们,他将放心地走到最终死亡的葬身地去。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正是从他
那儿得知,香蕉公司还在这儿的时候,在人们占卜未来和圆梦的那条朝着小河的小
街上,有一个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开设的一家书店,那儿就有梵文语法书,他应当
赶紧弄到它,否则六年之后它就会被蛀虫蛀坏。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忙请圣索菲娅
·德拉佩德去给他买这本书,此书是放在书架第二排右角《解放的耶路撒冷》和密
尔顿诗集之间的。在自己漫长的生活中,圣索菲娅·德拉佩德心中第一次不由自主
地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圣索菲娅·德拉佩德不识字,她只好背熟奥雷连诺·布恩
蒂亚的话,为了弄到买书的钱,她卖掉了藏在首饰作坊里的十七条小金鱼当中的一
条;那天晚上士兵们搜查住宅之后。只有她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知道这些小金鱼
放在哪儿。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在梵文学习中取得一些成绩之后,梅加泰隆尼亚系
西班牙西北部的一个地区。尔加德斯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变得越来越遥远了,逐
渐消溶在晌午那种令人目眩的强光中了。老头儿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奥雷连诺·布
恩蒂亚甚至没有看见他,只是感到他那虚无飘渺的存在,辨别出了他那勉强使人能
够听清的低语声:”我患疟疾死在新加坡的沙滩上了。”从那一天起,梅尔加德斯
的房间里开始毫无阻拦地钻进了灰尘、热气、白蚂蚁、红蚂蚁和蛀虫一--这些蛀
虫将把书籍和羊皮纸手稿连同它们那些绝对玄奥的内容一起变成废物。
家里并不缺少吃的。但是奥雷连诺第二死后第二天,在送那只写了一句不恭
敬题词的花圈的人当中,有一个朋友向菲兰达提出,要付清从前欠她亡夫的钱。从
这一天起,每星期三,就有一个人来到这儿,手里提着一只装满各种食物的藤篮,
藤篮里的食物吃一个星期还绰绰有余。家里谁也不知道·这些食物都是佩特娜。 柯
特送来的,她以为固定的施舍是贬低那个曾经贬低她的人的一种有效方式。其实,
佩特娜·柯特心里的怒气消失得比她自己预料得还快,就这样,奥雷连诺第二昔r
的情妇,最初是出于自豪,后来则是出于同情,继续给他的寡妇送食物来。过了一
些r子,佩特娜·柯特没有足够的力量出售彩票了,人们对抽彩也失去了兴趣。当
时,她自己也饥肠辘辘地坐着,却还供养菲兰达,依然尽着自己肩负的责任,直到
目睹对方入葬。
家里的人数少了,似乎应该减轻圣索菲娅·德拉佩德挑了五十多年的r常家务
重担了。这个沉默寡言、不爱j际的女人,从来没有对谁说过什么怨言,她为全家
养育了天使一般善良的俏姑娘雷麦黛丝、高傲得古怪的霍·阿卡蒂奥第二,他把自
己孤独寂寞的一生都献给了孩子,而他们却未必记得自己是她的儿女和孙子;她象
照顾亲骨r似的照顾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因为她并不怀疑
他事实上也是她的曾孙子,如果是在其他人的住所里,她自然不必把被褥铺在储藏
室的地板上睡觉,整夜听着老鼠不停的喧闹。她对谁也没讲过,有一次半夜里,她
感到有人从黑暗中望着她,吓得她一下子醒了过来:原来有一条腹蛇顺着她的肚子
往外爬去,圣索菲娅。 德拉佩德知道,如果她把这桩事讲给乌苏娜听,乌苏娜准会
要她睡在自己的床上,不过,那一阵谁也没有发现什么。如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还
得在长廊上大叫大嚷才行,因为令人疲惫不堪的烤面包活、战争的动乱、对儿女们
的照料,并没有给人留下时间来考虑旁人的安全。唯一记得圣索菲娅。 德拉佩德的
人,只是从未跟她见过一面的佩特娜·柯特。甚至在那些困难的r子里,佩特娜。
柯特和奥雷连诺第二不得不每夜把出售彩票得来的微薄的钱分成一小堆一小堆时,
她都一直关心圣索菲娅。 德拉佩德,让她有一套体面衣服、一双优质鞋子,以便穿
着它们毫不羞愧地上街。然而,菲兰达总把圣索菲娅。 德拉佩德错当做固定的女仆
.虽然大家曾经多次向她强调说明圣索菲娅。德拉佩德是什么人,菲兰达照旧不以
为然;她勉强理解以后,一下子又忘记站在她面前的是她丈夫的母亲、她的婆婆了
。圣索菲娅。 德拉佩德压根儿没为自己的从属地位感到苦恼。相反地,她甚至好象
很喜欢一刻不停地默默地在一个个房间里走来走去,察看房子里的各个角落,使偌
大的一座房子保持整齐清洁。她从少女时代就生活在这座房子里,尽管这座房子与
其说象个家园,还不如说象个兵营,特别是香蕉公司还在这儿的时候,可是乌苏娜
死后,圣索菲娅·德拉佩德却无视自己非凡的麻利劲儿和惊人的劳动能力,开始泄
气了,这例不是因为她自己已经变得老态龙钟、精疲力竭,而是因为这座房子老朽
得一小时比一小时不堪入目。墙壁蒙上一层茸茸的青苔,整个院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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