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开始到现在的大半天里,齐然的心情一直飘在高高的云端,本以为将永远随时间尘封的那段记忆,竟被梦中小情人亲手打开,以往岁月里平凡得黯淡无光的少年,感觉命运女神终于不再冷面相迎,而是破天荒的对自己展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可在门外听到大舅的一番话,顿时让他从云端坠落凡间。
尽管最近已经非常努力学习了,毕竟过去两年多荒废的功课,不是那么容易赶上来的,齐然估计自己两个月之后的中考成绩,即使发挥最好,离东川一中的统招线依然会有二三十分的差距。
对那些家境优越的学生来说,这点差距就像浅浅的小溪,抬抬脚就迈过去了,过程轻松写意,因为他们的人生之路本来就宽阔平坦,路边有鲜花盛开;但齐然显然不属于其中之一,就算这二三十分不是难以跨越的天堑,至少也是大江大河,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抵达彼岸。
除了齐然自己努力学习试图缩小分数差距,家里还托了在安监局工作的大舅去找关系,找门路弄个调招生的名额——东川一中实在太牛了,没考上统招线的学生如果想择校,不仅要准备一笔不菲的择校费,还得有足够牢靠的关系,否则捧着钱都交不进去。
大舅虽然只在安监局做个科长,已经是齐然家最“位高权重”的亲戚了,听他那口气,显然在教委碰了钉子,话里还透着劝齐然父母放弃的意思。
连大舅都帮不上忙,还能指望谁呢?
如果不能进入东川一中,齐然今天和林嫣独处的喜悦,还有这大半天的悸动,便如镜花水月般终将消散,时间和空间的隔阂,会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童年交好的玩伴,在被父母拖回家时会哇哇大哭,挣扎着要和你继续堆沙玩泥巴,若干年后在大街上偶然相遇,只是不咸不淡的点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学生时代上铺的兄弟,一起多塔一起欧洲杯,私下交换硬盘里收藏的苍老师,多年后各自成家立业,同学会上互相看着对方日渐沧桑的脸,比比房子车子老婆孩子,然后举杯轻轻一碰,美酒再醇厚,味道也淡了……
齐然这个年纪已经明白很多事情,他那些小学的死党,哪怕在烫金的毕业纪念册上写下多么真挚的话语,当时又多么相信友谊地久天长,但只要没在一所中学,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相互间自然而然的从熟悉渐渐走向陌生,连纪念册上的字迹色泽,也随着时间变得浅淡。
今后,和林嫣之间,会不会也将如此?
十六年不曾见面仍然情比金坚,那是杨过和小龙女。
齐然心中一片黯然,他伸手推开虚掩的房门。
“妹妹、妹夫,齐然成绩不行,就算勉强上了东川一中,等到以后考大学……呃?”大舅鲁卫东拿着点燃的香烟坐在沙发上,正在劝齐父其母打消择校的念头,见齐然推门进来,知道自己的话被这外甥听了去,表情就有些讪讪的,然后把脸一虎,准备训他两句。
鲁卫东经常帮弟弟妹妹的忙,对外甥齐然也不错,就是在亲戚之间当大哥习惯了,动不动喜欢训人。
齐父齐思明就把儿子瞪了一眼,全家人都为你操心呢。
齐母鲁爱华朝鲁卫东使眼色,她担心哥哥的话会伤了儿子的自尊,这个年纪的孩子处在青春叛逆期,真虎着脸说话,他反而听不进去。
鲁卫东仓促间还没把训人的话说出来,齐然倒先冲他鞠了一躬:“大舅,对不起。”
齐然是真心实意的,大舅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个性相当清高骄傲,从来不搞拍马屁走后门那套,所以工作二十年还待在科长的位置上。他肯为齐然去求人,
拉下脸在别人面前去碰钉子,已经很对得起这个外甥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前面长达两年多的时间没努力,成绩达不到东川一中的统招线,否则怎么会叫大舅去看别人脸色呢?
或许以前齐然不会理解大舅,但刚才在门外他想了很多,一天之间心情的大起大落类似醍醐灌顶,心境居然因此成熟了不少。
鲁卫东惊讶的看着齐然,感受到外甥真挚的歉意,他紧绷着的脸放松下来,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嘴里唔了一声,终于笑着点点头。
齐然又和父母打招呼:“爸爸妈妈,我写作业了。”
接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很快传出了英语朗读声:“”
鲁爱华推了丈夫一把:“老齐,你看。”
齐思明欣慰的笑了:“咱们儿子长大啦。”
“男孩子醒事总要晚点,不过,还不算迟……”鲁卫东沉吟着,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很快做出了决定:“教委那边,我再跑一下。钱的事情你们别担心,我背着你们嫂子挪几万出来,还是没得多大问题的。”
“那谢谢大哥了!”鲁爱华又惊又喜。
齐思明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齐然的择校费还是我们来出,这些年几万块还是存得有。如果拆迁要补房子差价,再找大哥借。唉,都是矿上效益不好,等以后改制成功,希望拿到手的能多点。”
齐思明是龙泉煤矿的工程师,作为一个男人混到这份上,他也挺不好受,请妻兄帮着跑关系就算了,如果择校费也要找人家拿,他可拉不下脸来,可矿上的情况又是那么个样子,只能寄希望于改制了。
鲁卫东摇着头,叹口气:“改制?吕治国都被抓起来了,我看林为民也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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