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出微红的光,他眼睛晶亮著,双颊微红著,像是燃烧著,奔腾著,永不熄灭的活火。和白天瑟缩著颤抖的人,判若两人。
登宵豪爽的把酒壶放到小琉的面前,说:“你也喝,我们一起喝。”
小琉为登宵这种突然的亲昵感到身心上莫名的雀跃,只觉所有的疲惫苦恼统统不翼而飞。也不想自己从未喝过酒,学著登宵的样子,喝了一大口。却只觉得从喉咙到食道像是吞了一口燃烧的火,辣到心里,不由得又吐了出来,剧烈的咳嗽著。
登宵连忙护住酒壶,看著咳了一片的酒水,有些惋惜著说:“哎呀……浪费了这些酒。”
登宵自顾自的喝著,等小琉缓过劲来的时候,小琉突然发现凌云说登宵酒量差,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影响中一向沉默寡言的主子,几口烈酒入肚,像是换了个人。他用手拍著床板,清了清嗓子,居然开始大声的唱起歌来。
那实在是一首找不著调子的歌,但是登宵唱得很激动,他用力的拍著床板,唱得双颊微红,唱得眼角微湿。很投入的唱著,唱到最後闭上双眼,摇头晃脑,宠辱携忘。只听他唱得是——
“长安……瓦碎……千…门锁……
旌旗……倾……颓
铁……甲……难著”
登宵唱得很认真,他的表情也异常的认真,两行清泪从登宵无比认真的面颊上,闭著的眼睛里,无声的留下来,所以那歌声也慢慢染上了悲怆的意思——
“阑………干…………拍…遍,
叹……一声……
英雄……末……路……
大……漠……孤烟……
说一句……
关……山……难渡……”
登宵醉醺醺的唱著,到“关山难度”一句,曲调越来越沉,低沉到几不可闻的地步,小琉的心也情不自禁随之一沉,随後登宵突然站了起来。
他披著棉被从床上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的样子有些可笑,可那棉被很快掉到了床上,登宵穿著单薄的中衣,透出他急剧消瘦下嶙峋的瘦骨……
登宵的曲调突然变得辽阔,激扬,带了金石之声,杀伐之气,登宵高声唱到:“待到风起……云……又涌!待我……重……来……!”
登宵张了张口,他手一挥,做出一个挽剑花的动作,将右手划一个弧之後背在背後,眼睛远眺,那两行清泪就那样划过面颊,掉在胸前,留下两道银色的泪痕。
登宵恍然了一会,然後似有从醉梦中微微清醒,於是把酒壶中最後一口酒灌进腹中,然後像是精疲力竭似的,摇晃著软倒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最後的一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小琉替他续上这一句,她轻轻的唱著,调子高昂激烈,直冲云霄。
“待我……重……来……,
挑灯……看……剑”
一句轻轻唱完,扶过登宵微汗的面颊,小琉已是泪流满脸。
8
熬过严冬,春意渐醒,积雪初化,新水潺潺,润物无声。
宫殿楼宇,琉璃瓦上,皑皑积雪下露出金色飞檐,管中窥豹,更显得重楼叠嶂,玉宇庄严。
登宵见那庭院中偶然钻出的新绿,心中亦是宽慰,知道这严冬将过。哪怕之後依旧是更长漏短,长日昏昏。却不再需每夜里,烈酒取暖,棉被紧裹,比起以往,实在是好过的多了。
连日里不断的淫雨相浇,下的屋里潮湿至极,推开门扉,便觉一股湿气扑鼻而来,令谷物发霉,人皆欲眠,昏昏醒醒,浑身困乏。这时终於雨过云开,日头暂露,光晕普度,照得人浑身一振。冬末春初,寒气仍存。这冬日暖阳分外使人眷恋。小琉见窗外日头大好,连忙拉了登宵到院落中站站,走走。
出了院落,登宵只是闭了双眼,站在院中,感觉阳光洒一层照在身上,若有还无,丝丝缕缕,甚是惬意。小琉见登宵嘴角微露欢颜,也是心下一喜,急忙出院去了,想求些羹汤,趁著登宵似有食欲,多给他吃些。
登宵站了一会,正想入屋,却听到头顶噝啦一声清响。仰头一看,望见头顶二人合抱粗细,枝繁叶茂的长青古松,不知何时卡了一纸素色纸鸢,又听到院外墙边,一阵银铃般的女声响起,高喊道:“里面给有人,帮我去拿出纸鸢可好?”
登宵一顿,也稍稍放大嗓门回道:“门扉未锁,若相相取,便自行入内吧……”
那女声不依不饶的说:“听你声音还是个男人,我一个女儿家如何懂得爬树,何况这院落,我早有耳闻,是禁止入内的,你莫非想引我犯了宫中规矩!”
登宵苦笑,刚想辩解几声,说自己一向身体孱弱,冬日沉屙初愈,病体方健。转念又一想,自己大好儿郎,莫非连爬树的力气都没有了吗?此念一出,执念又起,於是向外面应了一声。把自己宝蓝长衫的下摆束到腰带上,微微圈起袖角,抱紧树干,竟然真的一步一步的爬上主干。
这对常人来说兴许不难,但登宵一个冬日未曾出行,又受药力之制已久,等爬上主树干,鬓角已是微汗点点,若非他到底战场出身,施力的力度把握得当,怕早已坠下树来。登宵咬一咬牙,又爬上几步,触到纸鸢,心下一喜。俯身看那声音的方向。
只见院墙旁,一个莫约二八芳龄的少女,颈饰翠酿珍珠,身穿红彤羽衣,头戴白玉牡丹冠,面如桃花,眸似春水,有倾城之貌,正叉腰看著他,见他得了纸鸢,高兴的喊道:“你快丢下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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