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他一定拉着你睡,还一边闹着要走。”
王病低低笑了两声,全被岑立说中了。又道:“他九岁就被父母抛弃,过了七年苦日子,他还小就被扭曲成这样,对所有人都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一说起过去他就要砸东西。”
“你想开导他?”岑立松开臂弯,定定地看着他。右手手缓缓抚上他的脸,温柔摩挲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对于贺知年,岑立心存一丝愧疚,他就是这个时代的倒影,是过去被关在林府的岑立的真实写照。那种恨不得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所有人一起死的想法,有多痛苦绝望,岑立也是懂的。
“我救不了他,他已经绝望了,我甚至怀疑他根本不想活着。”王病敛目,强忍着胸口突如其来的闷痛,好比深吸一口气后被人堵住口鼻。不适感让他更加肯定自己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
痛得只能本能地蜷缩起来,熟悉的感觉,勾起那间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的回忆。
岑立感觉到他轻微地颤抖一下,立刻问道:“怎么了?冷吗?”
“进去吧,我有点困了。”王病想到一整天没见到他人影,该是忙坏了,这个时辰了还强撑着精神和他说话。岑立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借着月光看出他明显在咬牙苦忍的样子。
可是岑立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看着,心里替他痛着,他甚至连去恨刘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着怎么把王病如昙花易逝的生命刻在骨肉里,让他永远活在自己营造的温室里,而不是死后任由神鬼把他带走,独自一人过奈何桥。
岑立抱着他,踏出第一步,王病死咬着牙关,血从嘴角流了出来,走第二步,王病感觉好像有人拿把锥子一点点钻开心脏,他再忍不住,咳了一大口血,彻底失去意识。
老天真是公平的,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赠送他一个风华绝世的王病,现在他回到自己的国家,在他人臣服下背起国家的重担,成为真正的领袖,王病却要离他而去。
岑立抱着轻得不可思议的人,抬头看向星罗棋盘的天空,放眼望去只有黑暗和点点星光,一道光芒突然划过天空,亮且短暂,眨眼几个瞬间就消逝于黑暗的穹顶。
彗星犯紫微,天下将乱。
岑立心里苦笑:或许他就像彗星一样,无意间冲撞了帝星,然后毫不留情地离开。呸!如此不详的天象,彗星是什么……扫把星。怎么能拿来跟他比…
如果他们能得偿所愿推翻崇延,如果王病还活着的话,不过到得那是可能他已经在平阳当他的皇帝,也可能是在山阴和王病游山玩水…但是他已经在心里发过誓了,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王病,反正他们最后的归宿之地,不过埋进一张榻般大的黄土里,可能到了最后他还会有点小贪心,希望他们能说说话再一起闭眼,但是再坏他也能接受,不过是守着那人的尸骸晚他一步长眠,仅此而已。
梁国,建康。
“彗星犯紫微。”陈淮在九丈高的凌云台上打了个哈欠,“朕是不是也应该学晋孝武皇帝一样,把酒对彗星,再说一句‘这天下哪里有什么万岁的天子’啊?”
“……”庾霖站在陈淮身后,他今年才二十,能坐到尚书令的位置,靠的是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所以皇帝诏他来凌云台意欲何为,他也不想知道,任凭皇帝怎么着,他不动如山,因为他没资格动。
陈淮转身,把庾霖的表情尽收眼底,冷冷道:“庾泽,朕不记得你是个哑巴。”
庾霖一揖,只得道:“……有丞相在,陛下可高枕无忧,不必太在意。”
陈淮摇头苦笑,“尚书令是内朝官,前朝尚书令庾桥替先帝处理天下奏折,涉及国家中枢,品级不高权力大,朕虽然把江山托付给丞相,但也不希望尚书令是个摆设,朕只是不忍心看你的少年风华为国家琐事所消弭。”
庾霖今年二十岁,比同龄的皇帝和丞相小了十岁,和王弘一起创立侨州郡县制的时候他就自知不如王弘精明能干,这更加肯定倚靠他先兄的余威做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尚书令的想法,然而皇帝却说不希望他只是个摆设,那他应该怎么样?庾霖不知道。
古人曾有利用尚书令制衡丞相权力的先例,削弱相权、巩固皇权。但是庾霖知道,在陈淮的时代,这是绝对不可能,陈淮靠笼络名门望族坐稳皇位,这就注定他的皇权无法独尊,这本就存在弊病,士族垄断官场,丞相一手遮天,皇权式微,如何巩固得来?所以他庾霖自愿当一个若有若无的尚书令,不与皇帝交好,不与丞相争权,大隐隐于毛病多多的时代。
“那……陛下是希望臣…如何?”庾霖小心翼翼地问,不敢直起腰来窥看龙颜。
陈淮狡黠一笑,略带几分责备:“你如何?朕怎会知?你以为皇帝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吗?”
庾霖的头更低了,他实在没法捉住这个善变的帝王蜻蜓点水般的暗示。就在庾霖心里天人交战该不该告退时,却听陈淮淡淡地说道:“楚国兴兵扰我大梁边境,还击是必然的,而这天象,刚好在这时出现,是不是证明,朕这出兵迎敌的策略……错了?”
“臣认为陛下出兵讨贼师出有名,不必如此慌慌不安。自古中原蛮狄不两立,夷狄猖獗如虎狼在侧,犯我边境者,必杀之,否则陛下如何向天下悠悠百姓交代?偏安一隅只会让臣民寒心,并不能阻挡楚兵的步伐。至于彗星犯紫微,臣愚钝,不敢妄自诽谤,陛下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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