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绾冷静点,咱们要想办法。”花重抓住沈庭央的手,藉此仿佛传递给他一股力量。
“多久了?”沈庭央压住喉间一阵腥,沉色问道。
“就在方才。”御卫长答道。
他们回来的恰及时。
沈庭央无意责怪御卫长,毕竟真出了事,此行御卫军、鸿阳军一个都逃不了必死下场。而对方劝他们回行宫,没要求他们插手,也是知道这种事情,向来旁人甩手躲避都来不及,掺和进去就得担责任。
皇族一半的人搭进去了,这责任拿脑袋来担也不够啊。
“事关圣驾安危,更关乎社稷,我们岂能置身事外。”沈庭央沉下气,道,“请大人带路。”
燕云侯和崇宁王世子肯出手相帮,御卫长感激不已,连忙上马开路。
此行围猎所在的渌云川是一片广阔峰岭和平原的泛称,此间峡谷、湖泊、原野错综分布,风景瑰奇,地形多变。
皇帝一行人是在北侧青渊谷失踪的,沈庭央和花重勒缰,四下环顾山间地形,一时间眉心紧蹙。
这山间地势其实很明了,没有分岔路,没有交错的水系。
这地方找人竟会找不到,简直太诡异了。
“据说人是在这附近消失的。”御卫长道,“走得远了,人马更加分散,范围很大。”
沈庭央看见不远处,裕王一脸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问负责搜寻的鸿阳军,旁边桓世亨也满面阴云。
若是裕王所为,皇帝和太子遇害,他倒是可以名正言顺争继位资格,但在那之前,他将是头号被怀疑的人物,一旦各路兵马起事,根本压不住。
会是裕王孤注一掷设的局么?
沈庭央不再看他,与花重驭马攀上陡峭半山,以便观察俯瞰附近地形。
“这里,野兽脚印和马蹄印迹。”沈庭央翻身下马,目光随之延伸出去。
往后不便骑马,御卫军接过缰绳,沈庭央背负还霜弓,箭筒满载,佩上楚腰刀,与花重步行再往上。
御卫军疑惑道:“世子,此处路难行,亲兵往往会劝陛下不再往深处走。”
“路难行?”沈庭央缓缓摇头,“忘了陛下从前征战过多少天险关隘么?”
光熹帝十年前与沈逐泓等将领御敌于虎牢关下,曾连夜攀上悬崖,出兵奇袭,这么几步崎岖,又岂能拦得住他老人家?
御卫军止了口,不再质疑。
沈庭央十分谨慎,叮嘱道:“我二人探路,你们继续搜寻,一刻钟后没收到讯号,就禀报鸿阳军的封隐小将军,跟随我们留下的记号行事!”
御卫军当即领命。
花重踏上拦路的巨石,递出手,沈庭央借他的力轻轻一跃,两人继而消失在半山险路后。
“此处有马蹄印。”沈庭央道,“没有原地犹豫的迹象,应当是见到白虎,一路追去了。”
花重抬头看一眼,头顶一道狭窄天光,两座险峰并立,如巨人守将。
“这一带适合布阵。”花重说,“当心些。”
沈庭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忽然止步:“这条路直通山后另一片峡谷,他们的足迹在这儿犹豫了。”
花重望去,与沈庭央继续往前:“陛下从前杀伐决断,与你父王脾气有些相似,遇可疑之事不会优柔寡断,但那时更谨慎。”
沈庭央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定是在此发现有人故弄玄虚,被激怒了。”
路并不狭窄,陡峭山壁却给人逼仄之感,及至转弯后,所有痕迹倏然消失。郁郁苍苍的灌木遍布山岭,空荡荡的路兀自延伸,仿佛有人在暗中注视这一切。
没有回头,也没有往前,痕迹凭空就断在了这儿。
沈庭央后脊微寒,立时取弓箭戒备:“是不是阵法?”
“往左。”花重贴近沈庭央,冷静地道,“有人依天时地利布了迷阵,从现在起,一步也不要离开我。”
沈庭央不敢想太子究竟怎么样了,咬着嘴唇点点头,又抽出两支羽箭,三箭搭在弦上随时待发。
灌木生刺,几乎与人齐高,穿行其间,不知不觉像是换了天地。
沈庭央抬头一看,原本晴空万里,此时竟然阴云密布。
“这阵不是临时布下的,树木山石走向,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刻意调整过。”花重一手按剑,一手虚虚拢在沈庭央身后,“思南六州曾有一处天险,与这里极像。”
沈庭央脑子转得飞快,一面留意周围动静,一面察觉花重话里未说的部分:“当时你受重伤,就是被设计陷入这阵内所致?”
“什么都瞒不过我们阿绾。”花重笑了笑。
沈庭央与他说几句话,立时就不那么紧张了,反而能更加专注地留意一切细微动静。
脚下土地传来轻微拱动声音,沈庭央听得仔细,登时有不好的预感,转身挡住花重,三支羽箭连珠钉入土壤,那土下蠕动的东西静止了,一片令人恶寒的暗红浸湿土地。
沈庭央丝毫未放松,再次搭箭,弦如满月,四周地下有东西飞快钻山而聚,向他们围拢来。
沈庭央心道不好,毫不犹豫松弦放箭,再射三箭,却深深钉入路口岩石。
“退!”花重勾住沈庭央的腰,带着他霎时掠后数丈,顷刻间土地翻涌,参天古木根系被切断,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倾山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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