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迎头挨了那瓷盏一击,顿时头破血流,跪地发抖求饶。
光熹帝坐在御座上,片刻后,平静冷酷地道:“带下去,让北狱的人看着办。”
立刻有侍卫将道士拖下去,大殿外空余一阵惨叫。
无名僧双手合十,静立于原地,竟有了点儿万物皆空的风骨。
光熹帝瞥他一眼,火气也减了些,沈庭央觉得这和尚虽是裕王举荐来的,却与裕王不是一路人,有时候相当上道。
沈庭央看了一连串大戏,适时告退,回东宫去了。
“自从帕赫丹昂一死、帕赫野继位,桓家就陷于被动境地了。”沈庭央对面前或坐或站着的几人说道,“桓世亨身为右相,与帕赫丹昂勾结,此事的证据随时可能落在帕赫野手中。”
燕慕伊:“但帕赫野那边一直没有迹象。”
沈庭央:“帕赫丹昂被除去至今,以他的立场,并没有理由揭起此事。”
“你打算问帕赫野要证据?”一直沉默着的薄胤说道。
沈庭央斟酌片刻:“如非必要,自然还是不见他好,他如今一定恨我入骨了。但若到不得已的地步,还是要试试的。”
燕慕伊皱了皱眉,心里盘算着怎么跟花重说这事,沈庭央就忽然看向他:“哥哥可别去透露。”
燕慕伊只得苦笑一下,耸耸肩。
“杜老今天请辞了。”沈庭央忽然说,“陛下已经允准。”
裴唐得知沈庭央要走,此刻恰好到门口,闻言道:“据说是以身体不佳为由。”
沈庭央起身迎他进来:“没错。桓家和太后今天应该心情很好。”
自打杜延年执掌御史台,桓家没少吃瘪,恨这老头恨得牙痒痒,杜延年一走,他们的日子可就瞬间清净下来。
沈庭央:“如今是桓家最放松的时候,杜广会以送杜延年回乡的名义离京,与我兵分两路,在曲西州会和,由南向北清查江北六座仓廪。”
燕慕伊:“侯爷已经吩咐过,我随你一起。”
考虑到还要确保杜广的安全,沈庭央这回没有拒绝,点头道:“有劳哥哥了。也请其余诸位仔细保护好太子殿下。”
裴唐拍拍沈庭央后背:“小王爷,我家也是做生意的,江北与桓家有往来的富商,各个都是狠角色,你此行务必要隐匿身份,一旦有变故,千万别犹豫,尽快调动兵马,否则全身而退都难。”
裴唐一脸忧色,恨不得随他同去。
沈庭央:“多谢,你说的我都记下了。”随即灵感突至,心生一计,“还有一事需要裴家暗中协助,不知可不可行。”
裴唐立即道:“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我们抵达江北前,裴家能不能扣下江北吴家管辖的所有矿船?”
裴唐沉吟片刻,点头:“江南五大漕运司有这个权限,你们抵达江北的五天前,让他们错开时间扣下吴家的船。”
沈庭央笑着说:“我会以江南五港商会的名义,去拜访吴家。”
“你要直接出面,与他们接触?”薄胤问。
“吴家是桓氏在江北最重要的一系力量,却很低调,从他们这里入手,效率最高。”沈庭央说,“寻到头绪,我就离开,后续行动尽量隐蔽就好。”
燕慕伊听他种种大胆安排,道:“世子身上,当真有王爷从前单枪匹马杀入碎叶城的胆气。”
沈庭央闻言微笑,想起父王,道:“若他在,会有更好的办法。”
“若他在”,薄胤却说,“必定会赞同你的每个提议。”
沈庭央听了就笑,以沈逐泓对自己的纵容程度,就算自己要进狼窝,他也会说“很好”。
裴唐叮嘱了许多事宜,临走前,忽然想起什么:“小王爷,我听望月楼的玉芝说,桓世亨的儿子身上有你的玉佩。上回玉芝赞了一句,你要把那玉佩送给她来着,她应当不会看错。”
沈庭央仔细回想,应该是自己在桓府救落水的桓期,玉佩丢在那儿了。便道:“那玉丢了也不妨什么,随他去吧。”
花重回来时,略带醉意,想必是为刚回京的封良佐和吕不临接风时,几人都喝得太多了。
“头疼么?”沈庭央给他喂了解酒汤,“从没见你喝醉过。”
花重的眼睛很清亮,映着烛火下少年的脸,微笑着摇摇头:“事情都定下了么?跟我讲讲罢。”
沈庭央思忖后,没隐瞒什么,把计划告诉他,紧接着解释说:“看起来有点冒险,其实……”
花重却没说一句否定他想法的话,只道:“青州借调了三万燕云军,正好离江北不远,他们会听你调遣的。”
沈庭央准备好的一堆解释都散在了风里,怔然看着他。
花重揉了揉眉心:“唯有一件事例外。任何威胁到你性命的指令,他们都不会听从。”
沈庭央轻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花重脱了外袍随手搭在架子上:“侯府在江北布的暗线不多,也都随时听候你差遣。”
事无巨细,为他布下周全的保护网。明明每个细节都为他担心过,却从来不动声色,也从不阻拦过他想做的任何事。
沈庭央一边听着,一边陷入甜蜜的折磨中。
他也意识到自己对亲近花重的渴望有些过分了,他甚至不希望花重娶任何女人。
他们最好是彼此独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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