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逾虽然不是天师,但他第六感极其敏锐,对灵气妖气这类东西十分敏感。
戚夏深心中一凛,伸手挡住钟逾,回头看了眼沈阅微。
沈阅微拍拍薛白,黑白大猫会意,轻巧跳下地踱着四平八稳的猫步走到那女孩身边。
薛白虽然血统驳杂,而且还是个没长成的天狗崽子,但作为天狗,辟邪的能力是天生的。
姜仪死死盯着高架桥下的人工河,脑子里回想着一句话:“跳下去吧,从这里跳下去就解脱了。”
她抓着栏杆的手背上凸起青筋,上半身更向前倾去,高处的风很大,大到让她有种即便摔下去,也能被轻柔托起的错觉。高架桥上来往车流人群发出的嘈杂都和她隔了一层膜,远在千里之外。周围的空气都成了枷锁,层层叠加在她身上,于是连喘息都成了负担,姜仪情不自禁踮起脚。
这么燥热的暑气里,她却冷得发抖。
“喵——”猫拖长了尾音的叫唤声穿破阻碍,真真切切响在她耳边。
姜仪迟钝地回头,裸露在外的小腿忽然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了一下,她慢吞吞地看过去,只见一只黑白大猫靠在她小腿上,仰着头望着她。
那双冰蓝的眼睛有风都吹不皱的平静温柔。
“咪——”那猫又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这么柔软的毛,一定很温暖。
姜仪受了那双眼睛的蛊惑,弯下腰环抱住薛白,干净的大猫全身都带着沐浴露的清新香气。皮毛的温暖将她从地狱拉回了人间,能在离开之前拥抱这样的温暖,死了也值得。姜仪喟叹一声,脸埋进猫肚皮里,双臂用力。
感受到拉力却纹丝不动的薛白:“……”这姑娘力气太小了吧。
姜仪:“……”她惊愕之下才发现这猫到底有多大,拉长了一米还多,少说三十斤。
一人一猫对视片刻,逐渐感觉到了尴尬。薛白察觉到姜仪周围的黑气已经消散,就甩着尾巴若无其事地踱回了戚夏深身边,人立起来伸出前爪。
夏哥,抱。
戚夏深默默将他捞起来,薛白在西湾镇好像又长胖了两斤,快四十斤了。别说一个娇软的姑娘,戚夏深抱久了胳膊都酸。
姜仪呆呆看着一个格外好看的男人将那大猫抱进怀里,试探着问:“这是你的猫吗?”
戚夏深一看能搭上话,赶紧推了把钟逾,钟逾掏出信,刷拉撕开,时刻准备念。
戚夏深笑道:“是啊,他叫薛白。”他试探着抱着薛白往前走了两步,“你要摸摸他吗?”
一缕正常人看不见的黑气飘来缠在姜仪身上,薛白忽然叫了一声,整个奓了毛,对着姜仪狠狠哈了口气,不准戚夏深往前进。
戚夏深感觉不对,立刻拉着钟逾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姜仪忽然变了脸色,“别过来!”
那声音凄厉且尖锐,原本围在一起看热闹的路人都被吓了一跳。
姜仪慢慢后退,直至后腰抵在栏杆上才停下。刚才还挺正常的小姑娘突然就变了脸,杏眼布满了血丝,脸部五官扭曲,她对着空气竭斯底里地喊了几声,那声音完全撕裂了,根本听不清讲了什么。
只戚夏深隐约辨别出一句:“你们想我死……好……我就去死!”
青天白日下一众无神论的围观路人硬是惊出一身冷汗,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实在是这场景太过诡异。
沈阅微走过来,仔细打量了那女孩片刻,皱了皱眉。
戚夏深赶紧关掉麦,“大佬,她这是被附身了?”
沈阅微摇头道:“要比那麻烦得多,虽有阴魂怨鬼催生她心中的怨念,但根底是她心生怨恨困住了自己,久而久之就成了心魔。薛白驱散的那些,不过是一点诱因而已。”
说白了,真要驱邪,那就得把这个姑娘给驱了。
“不过入魔并非易事,需要漫长的煎熬。目前为止,她还是个普通的人类,应该救得回来。”沈阅微道。
薛白舔着爪子,贴着戚夏深小声道:“哪儿那么容易呢,这是心魔,想救就得破除魔障,说白了得让她自己想开了,这不得嘴炮……”
等下,这里不有个会心力的吗?他忽然扭头,怂恿道:“夏哥上!”
上你大爷。
戚夏深伸出一根手指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薛白摁下来,掏出手机报了警:“喂110吗?西湾镇望月桥有人要跳河,对,目前精神状况很不稳定,希望能有心理方面的专家进行干预。”
薛白:“……”好吧,这是个好办法。
戚夏深刚挂断电话,那姑娘已经大半个身子挂在栏杆上了,人群发出惊呼声,几百人的议论声聚在一起鸟雀一样嘈杂。
姜仪忽然扭头,猩红的眼睛狠狠扫向人群。
戚夏深心道:不好,这是受刺激了。
姜仪慢条斯理地解下自己蓬乱的头发,坐在栏杆上冲人群咯咯咯地笑,“你们是不是想我死啊?”
凡是被她目光掠过的人纷纷后退,觉得这姑娘实在太邪性了。可就算这样,他们也仍旧兴致勃勃地聚在一起,自以为隐晦的目光落在姜仪身上。
他们未必有什么恶意,只是这个时候,姜仪心里已经开始无数倍地放大人的阴暗面,她其实根本没听清那些人在说什么,甚至也不太看得清那些人的表情。但好奇的眼神,看不清的口型在她眼中都成了嘲笑,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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