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还在夜里,午厉只得先让风六郎回了房,他有满心的疑惑,也只能按下等着明日再说。
哪知还未等着午厉先行,风六郎却提着东西来找他了,几个厚厚的包裹堆在午厉跟前儿,午厉从包袱的缝隙里还能看得里面放了好些金银财物。
“六爷,这是要赶我走?”午厉呆愣地看着风六郎,不明白他出去这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还是嫌我……”
“不,午厉兄弟,不要多想!”风六郎赶紧打断午厉,下垂的眼皮盖住了原本明亮的眸子,现在里面盛满了不舍和悲切。
“那是如何!”午厉崩溃地大叫道。
“咱们兄弟多年,若让你走,做哥哥的我又岂能不痛!”悲切淌成泪落了下来,风六郎握住午厉的手,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可是,你若不走,再过几年,再过几年就要露馅了……”
“六爷?”午厉想到了什么,惊异地看着风六郎,有些激动地反握住他的手,“昨日,昨日我就想问,六爷究竟出去做什么了?您的脸?”
风六郎闻言苦笑一声,忽然低头以头顶冲着午厉,用手指拨开了头发。
月前还乌黑的头发,此时却多了许多的白发。
风六郎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如今,我便还是个平常的人了。”
午厉跌坐在一旁,长久地说不出话来。
“这个,你也带走吧。”风六郎从怀里掏出个匣子,递到午厉面前。
午厉颤抖着打开匣子。
“这是!”午厉瞪大了双眼,怎么也没能想到里面竟会是那些东西。
“你猜猜,是什么?”午厉说到此处,还想着要卖关子。
风清压根没给他面子,直接了当地说道:“就算不是冰种,也肯定和冰种脱不了干系。”
“哎呦这小脑袋瓜子,聪明得嘞!”午厉看他嘚瑟,恨得牙根痒痒,上去将风清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啊啊啊,你给我撒开!”
风清一边嗷嗷乱叫,一边左躲右躲,午厉急忙拽住他。
在祖宗的坟头上乱跳,那可是大不敬。
匣子里装着三样东西,最让午厉感到害怕的,竟是那十几年前早已被风六郎吞下的半块宝物,第二样便是那颗能够压制寒意的珠子,可这第三样,午厉却未曾见过。
那是块透着隐幽黛色的石头,举起来看,还能看到石头里面流动一样的纹路,只是这石头缺了一角,就像被人磕掉得一般。
“这是我这些日子去寻的东西,”不知为何,风六郎显得有些虚弱,“兄弟,你也不必问我去了何处,也不必去想我如何得到的这东西,你日后只需好好收着它就行了。”
“六爷,兄弟我实在不能理解。”午厉蓦地淌下泪来,他有种预感,若是今日走了,他与风六郎之间,怕就是永别了。
“不理解什么?”风六郎安抚地拍了拍午厉,他原与午厉的岁数差得不多,如今看上去,却更像是两辈的人了。
午厉心中愈发悲戚:“六爷,长寿不衰,难道不好吗?就算其他人终究会离去,等送走了他们,我们便离开这里,再寻去处,也不会有人知道,就算知道,那又如何……”
“不,”风六郎摇头,“那不是我要的,我不求长生不老,能安稳地与家人度过一生,便就够了,我知道你这辈子洒脱惯了,所以你反倒会觉得很好,所以,所以你去吧,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若是想我们了,便悄悄地回来看看……”
午厉向来觉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今日,双眼如涌泉般,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他捏起那块石头,问道:“是因为它吗?”
将帕子递到午厉面前,风六郎点点头,道:“是,你日后……若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凿下一点,便能让冰种化形,只是,后果你也看到了,没了那东西的支撑,凡胎ròu_tǐ,该是什么样,便会变回什么样。”
风六郎突然想起了一点,急忙抬头说道:“但是,若是如此,你要记得,在我死后,你的年月本也会所剩不多,所以,那时你若是再动了它,怕是会……”
“顷刻白骨。”午厉补充道。
他冷笑了一声,猛地抓住风六郎的手,眼神忽然变得颇为凶恶,将风六郎吓了一跳。
“世上,怎会有你这种人,长生不死,是多少帝王的奢求,如今都已经实现了,你竟然不要!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午厉突然的癫狂让风六郎不知所措。
“本来咱们都是要死的人了,我信了你,将那东西吞下,可是机缘造化,非但没死成,却成现在这样不死不腐的怪物!现在你想得开了!你洒脱!你有勇气!你脱身了!可我呢……”午厉嚎啕地跪在地上,胡乱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可我呢!这世上的怪物现在就只剩我自己了!你怎么忍心……”
“兄弟!兄弟!你别这样……”风六郎红了眼眶,将那被抛到一旁的石头从重新拾回,连同另两样东西一同放回匣子,递至午厉的手上。
“如今你就这样,可知,以后岁月漫长,是乐是熬,还是要你自己来决定,若你愿意做个普通人,我养你到老又如何,若你不愿,还是早早地去了罢,拖得再久,也是终有一别的。”
☆、往事(四)
午厉那样一个聪明的人,怎能不懂风六郎的苦心,他慢慢地站起身来,久久地看着风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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