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委身与黑暗的小小人儿,身上究竟背负着怎样沉重的枷锁啊?
茂十一问:“那有什么可以缓解他抑郁吗?或者是,嗯...我做些什么,能让他稍稍开心一点儿?”
“不离不弃的陪伴,和温润如水的时间是最好的良方。不过与抑郁症患者的相处,也是有技巧的。”林鹿坐在自己电脑旁,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通字,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然后交给了茂十一。
“缓解冬季抑郁的方法?”
“冬天对别鸣来说,是个好季节,也是个坏季节。”林鹿说,“冬天可以很寒冷,也可以很温暖,在于你怎么陪他了。我教给你的方法一定要尽量多使用,会对他的病情改善有好处的。等他愿意向外人倾诉了,早些把他带来找我。遇见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及时联系,千万不要对他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更不能动手打骂。”
那张纸上有光线疗法、运动疗法、饮食疗法、社交疗法和色彩疗法,茂十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听林鹿讲了一遍,最后问道:“那我应该把他房间里的窗帘扯下来吗?还有就是,如果别鸣不愿意按我的想法来,那该怎么办?”
“窗帘暂时不要拆下来,这件事情急不得,但是可以换成稍微透光的,让他完全待在黑暗里也不行。病人在接受治疗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抗拒,但是不要他一拒绝就放弃,要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去阳光地下遛弯。但是如果病人反抗激烈,就先依着他。别鸣的情况很严重,一定要慢慢来。”
茂十一看着纸上打印的内容,不停地点头。
妥妥一个勤奋好学、爱问问题的优秀学生。
哪里像个快要修成正果,即将位列仙班俯瞰众生的九尾猫?
别鸣一直劝姜尔歌回去睡个觉,好好休息休息,别因为自己累垮了身体。姜尔歌只是开玩笑地说自己身体硬朗吃嘛嘛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别鸣知道他还是担心自己想不开,怕他一走,自己再从这住院楼上跳下去。
他不会跳楼的。
首先是很难看,再者是他不愿意被世人看着。
生前不愿意行走其中,死后更不愿受千双万双的目光“瞻仰”。
在他们三个中间,心情最放松的就是茂十一。
为什么?呵,他身后有人。
茂十一从林鹿佛祖那里求取得真经后回家,少油少盐地熬了小半锅鸡汤,咕嘟咕嘟地熬了很久,一直熬到骨头上的鸡肉入口即化。他往保温桶里倒进了大半鸡汤,舀了几块肉,是给别鸣的。接着又站在厨房前纠结了很久,黑着一张脸给姜尔歌刷了一个外卖盒子,剩下的鸡肉和渣滓都倒了进去。
“哼,别鸣胃不好,肉都便宜你了。”茂十一骂骂咧咧,用勺子先吃了他几块。
最后提上饭盒里的米饭和订的外卖,愉快的心情里夹杂着对姜尔歌的不满,一路小跑去医院找别鸣去了。
有人说,看一个人爱不爱你,有两个屡试不爽的好方法。一是长途旅行,二是生一场大病。第二个方法可遇不可得,就算有机会可以借此试探另一半了,当事者也往往高兴不起来。
姜尔歌和茂十一都是把别鸣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在别鸣住院这件事情也呈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关心。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
在自己尚未脱离危险时时刻刻守护自己的姜尔歌,和整天不见人影为自己“寻医找药”的茂十一之间,别鸣的心上的秤杆已经悄悄地发生了偏移。
作者有话要说: 1与下文中的五种在冬季预防抑郁症的疗法,皆借鉴与冯正直博士的《抑郁症:实质与治疗》
☆、第二十三章 你是我最后的希望
病房里的光总是太亮了,一层轻而薄的窗帘似有若无。
就连冬季深沉的深夜,也不能带给别鸣纯粹的安全感。纵然这次未遂的自杀让别鸣释然了很多,但无所适从的突兀的光与亮依然让他惶恐。
一次午睡醒来,房间里的光刺得别鸣犯泪,视野尚在朦胧时,茂十一的脸和手出现了。分不清梦中还是现实,别鸣声音沙哑道:“我不想在这里。”
茂十一听后,二话不说,先简单地收拾了带来的零碎物品,扶着别鸣给他穿好了羽绒服和鞋子,背上双肩包,抱起他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走。
姜尔歌正打热水回来,在门口撞上举止亲密的两个人,心上一疼:“你在做什么?现在阿鸣的身体状况还不能出院。”
“你善后吧。”茂十一假惺惺地对他笑了一下。
“最起码应该取得医生同意吧!”
茂十一假装没有听见,自顾自地大声说着笑话,不管别鸣听没听、笑没笑,因为他就是故意说给姜尔歌听的。说不下去,没话说了,就大声地笑,旁若无人地演戏。
已经是十一月底了,鹿城丝毫没有下雪的迹象,不少人在路边走的时候会偶尔抬头,呵出一口热气,软绵绵的一团水汽瞬间就在空中消散。他们都在等待一场雪,就像夏季等待一场雨,覆盖或洗刷掉自己前几个月的糗事或不安。
走出医院,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别鸣一直挺着的脑袋终于软趴趴地靠在了茂十一的肩头上。没有戴围巾,有冷风往脖子里灌,他缩了缩肩,道:“我并不是说非要离开这里。我也没有说非要今天就离开。但我还是很开心的。你能帮我,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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