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送点小礼物给长辈和师兄,在一堆质朴本色的糙娃中格外与众不同。
我隐身在虚空中,瞧着他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年龄稍大一些的孩子来来去去,但凡有三个以上的人围在一起说话,他必然凑过去。
师兄,师兄,你们在说什么?
师兄,师兄,我也相去,能带上我么?
师兄,这个真好玩!
师兄,我去拿,我跑得很快!
师兄,这个糖很好吃,你们尝尝。
不少孩子见他来了,神情便有些不自在,等他一走开,就小声嘀咕
微元师弟怎么总有点怪怪的
跟咱们不像一路人。
皇帝家的小孩都那样吧,比咱们聪明。
这就叫会来事。
唯有上回过来找他的那个愣头愣脑的少年真的带他玩,拿他当个师弟。
师弟,你别老这样,咱师门没那么多规矩,师父都说了,修道者顺自然,率天性。该咋样咋样。
小豁牙像只小鹌鹑般点头:师兄,你说得对!眨眼的功夫又道,师兄,这个我帮你拿吧。
少年无奈翻个白眼:拿你没办法。
小豁牙丢了符纸,成了唯一一个没能入册的弟子,更加与众不同。因此越发小心翼翼地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像只走在薄冰上的小山猫,每走一步,都先伸爪探一探。
他常常躲在角落里,看着其他弟子们结伴去学功法练剑,满脸羡慕。
夜半,我到他床头站站,往往会瞧见他瑟瑟发抖做着噩梦。
其实只是个怕被人丢掉的孩子罢了。
又有那么一天,他独自待在小院落里,背诵基础功法。常护着他的那个少年是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跟随师父下山除魔去了。待到午时,和他同住的几个少年归来,他立刻丢下书本凑上去。
师兄师兄,你们回来了?
几个少年敷衍地嗯了一声,继而抹着额上的汗,嚷着好累钻进屋内更衣,他又跟到门边:师兄师兄,你们想吃什么?我去饭堂拿饭!
屋内应道:不用了,等一时还得练剑,我们直接到饭堂吃了饭就过去。他又斟好几杯凉茶,放在院内的桌子上,待那几个少年换衣服出来,立刻道:师兄师兄,茶我倒好了。
几个少年说了句谢,走到床边拿茶喝,他两眼亮晶晶地站在一旁。
师兄,你们现在练得功法是不是比以前难很多?
一个少年点点头:嗯,不过还好,就是刚练的时候苦一点。
他又扒着桌沿问:听说发新剑了?
另一个少年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哈师弟,新发的兵刃有灵性,师父说,没能彻底驾驭前,不可轻易示于旁人。
他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几个少年的腰间:不拿出剑鞘,就看一下也不行么?
那少年抬头看天:呀,时辰不早,得赶紧过去了!抛下茶杯便走,另两个少年随即跟上。
他站在石桌边定定地看着几个少年走远,慢慢低下头,蜷坐在地上。
我盯着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的表情。
即便没有丢灵符,他应该也入不了册,因为他的修为比其他弟子弱了很多。并非他没有慧根,而是他修习的这些心法并不适合他。
玄广派的基础心法,是启而后养,如同掘井,一铲铲挖出弟子们的灵性,再引纳修炼。而这孩子却不适合这种方法,他的灵性如山涧细流,须先以心海为潭,蓄纳存养,再顺势而导。
看出这种特制不需要多少高深的修为,按理说玄广派的道人不应不知道。
只因觉得这孩子尘根深重,机巧多智,慧而不纯,不是修道的材料吧。
小豁牙默默抽噎了一时,又捡起基础功法书,努力地练起来。待到日沉西山,夜幕降临,和他同住的几个少年却都没有回来。
小豁牙在院里转了几个圈,跑了出去。几个巡山大弟子迎面过来,诧异道:师弟怎么在此?
他道:和我一起住的几位师兄都没回来,我想出来看看。
那几个大弟子遂笑道:他们都在祖师殿前打坐呢,刚入册都得这样。师弟赶紧回去睡吧。
小豁牙乖巧地低头嗯了一声,退到路边。待那几个大弟子走远,悄悄溜向祖师殿。
新入册的小弟子们都在祖师殿外盘膝而坐,小豁牙远远躲在树后看,也学着那些弟子的模样,摆手摆脚,盘膝而坐。
我忍不住拂动树枝,提醒了他一下。
他这样偷偷摸摸地看,早已被督场的长老发现。提醒了,其实也没用,他还没来得及睁眼,督场长老已站在他面前。
小豁牙挨了一顿教训。
督场长老语重心长地对他道:修道,需先养心性,顺应自然,徐徐而进,急躁取巧,并非正途。你心不正,如何能悟正道?
我听着,总觉得耳熟。
原来这一系的,不论是仙是人,说辞都差不多。
小豁牙焉头耷脑回到了住处,坐在黑漆漆的小院里,又抽搭搭哭起来。
这天半夜,我做了一件挺无聊的事。我使了个摄梦术,将小豁牙拉进一个梦境,塞给他一本小册子。
微元小童,念汝道心至诚,赐汝天书一卷。切记严守天机,不得泄露与他人。
小豁牙迷迷瞪瞪地低头看看手里的册子,又抬头看看我。我说完这句话,摸摸他头顶,在一阵烟雾中隐形而退,彰显大仙的风范与神秘。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闲了,管闲事一向不是我的风格。
也罢,能够遇见,算是有些缘分。而且我的确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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