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的一只锚那样使人放心。你只是选择了你认为对的东西,而我也觉得你选的没错。毕竟身在江湖,真能举起双手大喊自己清白无辜的人寥寥无几,况且我从来没希望过你是那种人。
陶少安因为他的声音近在耳边而颤栗。可你之前说啊,那个。殷诚的语气带着几分抱歉,我没料到会让你觉得困扰。用想法去判断一个人是极愚蠢的,重要的只有你究竟做了什么,对吧?我想你所经历的那些事并没有改变你的本性,而这已经足够了。少安,你是个好大夫,也是个好人,为什么非要用往事来审判自己?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你本可以去追杀当年的恶人而你放弃了,甘愿以医者为业,这比一心复仇要勇敢太多。
再回忆一遍那些事会很难吧?但是原谅自己是很重要的。曾经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你的罪孽,在家里人都去世的那天活下来也不是。我从前竟不知道,你是走完了那么长一条路才来到今天这个地方的。可你从此就不必再这样艰难地走下去了,少安,如果你愿意,我会陪着你。你问我选择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不是什么善人啊,甚至在江湖上名声都不怎么样,可是从不说谎,我喜欢这个地方,希望你能准许我留下来。陶少安看着他的方式让殷诚觉得他可以为这个表情死一百次。仿佛迢远的星辰从夜空中降落,在一双眼睛里找到了惬意的栖息地。殷诚再次在他面前蹲下,以近乎虔诚的方式握住了他的手,可以吗?陶少安点头的时候好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殷诚放松地笑起来,他在陶少安眼中寻觅到的归途,与陶少安在他身上捕捉到的希望,在本质上并无二致,而这让他们两人都得以完整了。至于两个男人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嘛,殷诚像条大狗似的用脑袋去蹭他的手时漫不经心地想着,反正我都已经是武林败类了,你们爱怎么骂就骂去吧。
殷诚在认识陶少安的第四天晚上偷偷溜了出去。那时候雪已经停了,可外头却还是冷的,殷诚像每个合格的**那样,临走之前先轻手轻脚地把火炉燃得旺些,再小心翼翼地为他盖好了被子。可他唯一漏算的地方就是陶少安的警觉。几乎是他掩上门的同一刻,那双眼睛倏然睁开,望向他的背影时其中泛起了几分了然,忽然揪住被单的手指却显得相当紧张。
陶少安其实并不相信殷诚会这个时候离开他,即便他确有理由这么做。殷诚不是那种会不告而别的人,在想象中他会更愿意坦陈一切,然后把往后的几条路摊开来给他选择。可是他对于殷诚的了解又有几分准确呢?他们毕竟刚刚相识,再怎么投契也无法彼此完全懂得,他又怎么能如此自负地对人家的所作所为妄加揣测。
紧接着他忽然僵住了。即便是妄加揣测,他也早该意识到更有可能的那一种是什么。他想起殷诚曾说过要了结掉自己的麻烦,选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出发无非是知道他会忧心忡忡。所以他眼下该做的或许是装作毫不知情老老实实回去接着睡。可是殷诚,你未免太看不起我。陶少安从床上坐起,等不及燃灯就摸索着开始穿衣。和人动手我大概帮不上忙,但只要你进这扇门的时候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你死。
殷诚再次跌跌撞撞地靠近门前时天色已经大亮。他叹了口气,放任自己靠在门扉上,心里的满足感一阵阵地升腾起来。他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啊,这种事本来是在梦中都不曾奢求过的。而且他的爱人殷诚小声说出这两个字,仿佛带着羞赧,他那么美,那么坚韧,又那么温柔。然而他倚靠的那扇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殷诚猝不及防,差一点就往后摔倒在尚未消融的雪地里。
是他温柔的爱人不情不愿扶住了他,下一刻又近乎嫌恶地把他推开。殷诚被他推得后退半步,迷迷糊糊站着,一只手扶着头,神色竟是说不出的委屈。陶少安终归是心软,靠近前去握住他空闲的那只手,也不管上头斑驳的血迹,似乎再没有松开的意思。殷诚,这次便罢了,你要是再敢做一次这种事,我非得
陶少安再也没能说出他究竟非得做什么,因为殷诚忽然朝他弯下腰来,把他整个人紧紧抱住了,身上混杂着的血腥味让他有点提心吊胆。还能活着见到你,我好高兴。陶少安吸了吸鼻子,拒绝承认这是因为他有那么一丁点想哭。他大概以后也不会能狠下心来对这个人做什么了。毕竟何必呢,陶少安也是什么都要自己担的人,也不是不懂他这颗心。
后来殷诚又被迫卧床了几天,他的厚脸皮简直变本加厉,到最后竟然发展到缠着陶少安讲睡前故事的地步。您是不是伤到脑子了?殷诚可怜巴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我是孤儿来着,从前都没机会听人讲的。好吧。陶少安报复性地从书架上抽出本《聊斋》,漫不经心翻开,先说好,要我讲故事,你得答应把胡子剃掉。
殷诚沉默片刻,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不合时宜的精明,你早计划好了。陶少安耸了耸肩,自顾自念起来,声音倒是起起伏伏得有趣,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他的《考城隍》尚未完,床上那人已经昏昏沉沉睡过去。陶少安微微一笑,合上书卷,几经挣扎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个吻。
再后来他们和冯伯告别,开始了满天下的游历。殷诚惊异于陶少安的渊博,他们去到的古迹全能说出背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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