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李怀恩嗫嚅着,声音都嘶哑得厉害。“他背上中了一箭,失血过多,没救过来。”
“没救过来”花臣听见自己说,那声音出奇的冷静。
“箭锋上淬了毒,与他体内的毒性相克……很快就不行了。李家军叛乱,跟我一同回来的,也只百十个人。”
花臣怔怔起身,走了两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花臣回宫
已近黄昏了,带着荷香的风荡在御花园的池子里,难得的神清气爽。
才挥退了太医,花臣在房里睡着,此刻是难得的清静。轩辕赫站在湖中央的凉亭中小憩,神思飘了好远。
人人都道李澜笙战死了,被契苾剡一箭当胸穿过,毫无回天之力。本来他对这样的说辞是怀疑的,毕竟作为一个在大晋、在他面前生龙活虎了十数年的战神,这样一个死法似乎太过稀松平常。可花臣听闻此讯直接昏死过去,可以说,于这件事,他心底没有半分怀疑,李怀恩说李澜笙中箭,花臣是亲眼目睹的。
再者,就算李澜笙苟且偷生,他身上还有自己下的十香散的毒,定期不解必死无疑。想到此处,轩辕赫稍微安心了些。
这时寝殿的大宫女过来通报,说是花臣醒了。
轩辕赫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回去的脚步却有些急促。
他进门时,花臣正坐在床上,穿着件宽松的丝绸里衣,瞧着分外乖巧。他看着这幅光景,不知怎的心就软的不得了了。
听长乐说,他亲眼看着花臣从马上摔下来的,伤得不轻,没落个残疾已是老天开眼。躺着烧了几天,回来的路上也是日夜兼程不肯休息,刚进皇宫又晕了一次,身子更虚了。
花臣见轩辕赫走进来,心中一凛,起身跪伏下来:“罪臣花臣叩见皇上。
轩辕赫听他的声音都虚弱了几度,便如鲠在喉,先前想要质问的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终于,他听自己道:“你既然回来,以往种种朕不想再追究,冷宫你也不必去了,好好养身子吧。”
花臣动了动嘴唇,刚想回绝,却听轩辕赫又道:“过段日子,朕替你将阿兰接来。”
这一句话便叫花臣住了口,他跪地谢恩:“不必了,罪臣会好好反思己过。”
这话毕后两人都觉得没什么话可说,僵持了一阵,轩辕赫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笑道:“你还没见过弈儿吧,我带你去。”
花臣忍不住抬头看了轩辕赫一眼,他做父亲的喜悦至今未散,这样明明白白的放在脸上。
“好。”
轩辕赫这个皇帝一向是和善著称,勤政亲民,除了不能人道之外没什么不好的。这是以前平民百姓的评价,不能人道这一项也在大晋第一个皇子出生后被抹去了。柳老原本打的一副好算盘,即便女儿死了,至少那外孙还有他们柳家的血脉,这层关系是怎么也斩不断的,小皇帝也无法干预。只是轩辕赫手段也不差,自弈儿出生,他便全然切断了柳家与内宫的联系,小皇子是如何成长的,近况如何,柳家一概不知,更别说建立些什么感情了。
小皇子睡在楠木的摇篮里,十分香甜,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照料也已经白胖了许多。花臣忍不住伸出手去逗他,轻轻在白胖的小脸上戳了一下。
轩辕赫道:“他刚出生的时候,瘦得吓人,浑身是血,还闹了十几天的黄疸,朕以为是活不长久的。”
“只可怜他从小没了母亲,到底还是不周全。”花臣想起他的娘亲来,那般疼爱关怀,是谁也给不来的。
“朕打算等他一岁时,封他为太子。”
这话叫花臣有些惊讶,轩辕赫正值壮年,本无需这么早就册立太子的。何况又是这么个出世不久的小娃娃,眼看着现在还在摇篮里睡着,万一是个傻子呢?
“这恐怕不妥。”花臣皱着眉分析了一道,又接着说:“大臣也不会答应。”
诸如此类的问题,轩辕赫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柳卿卿死的突然,他并不打算再来一次选秀,太子虽小却是独子。
“你在害怕什么?”
花臣回头看他,这样的神情让轩辕赫莫名心慌起来,他道:“没有。”
花臣笑了笑,并不拆穿。他以前没看出其中蹊跷,一直觉得轩辕赫只是不好此道而已,可是皇后薨逝,子嗣稀缺,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轩辕赫竟还不想为此弥补,就不仅仅是不感兴趣那么回事了。
他道:“我不问你缘由,只是立储的事再缓缓吧。你现在立储,大臣必然反对,更会谏言让你广纳贤妃开枝散叶,好从中比较择之佼佼,这话头就算你挑的了,再想拒绝怕是不易。”
这时小皇子已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咯咯地笑起来,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抱住花臣的手,就要往嘴里啃,流了花臣一手的口水。轩辕赫见状大方地取笑,花臣就一把将口水全揩在他衣服上,自己抱着小皇子玩了。
两年之后
李澜笙谋反一事,轩辕赫只在私下与长乐提及,是还未来得及公之于众的。如今既然李澜笙已死,轩辕赫自然也不想再追加个无妄的罪名给他。
不仅如此,还大发国丧举国同悲以彰天家仁慈。花臣会时常想到他学武的那段日子,经常恍惚起来,觉得李澜笙还在那小苑中等他,每次一过晌午就准时过去,穿着劲装,空坐一会儿。这件事除了阿兰没别人知道了,跟着花臣伺候的几个小宫女也不明所以,只私下都禀报了轩辕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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