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知道些什么,小家伙?
我觉得,我爸很不通人情,难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我也离过两次婚,这有关系吗?
伊莱应该没有见过乔舒亚,奥利弗想,不过他可能搜索过乔舒亚温特伯恩这个名字。像是小孩子一些古怪的迷信,乔舒亚在他的脑海里被虚化成了某种精灵或者恶魔,把他的父亲变得像继父似的糟糕。但奥利弗也没有了解过乔舒亚,从未和尼尔谈论过他与乔舒亚的往事。奥利弗甚至觉得自己不了解尼尔,他似乎对任何事都兴趣缺缺,又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生活,他不是任何时候都要谈论生意的人,奥利弗甚至觉得他把工作狂的性格强加在自己身上,像是与自己的搏斗。
我知道你和尼尔有时候很难相处,但他甚至不能与自己好好相处。我必须承认,我不了解他,我不想跟你说其实你爸很爱你这种话,但是试着原谅他。也许你会认为他太冷淡了,但我想他大概天性如此。
伊莱点了点头。他通过尼尔知道奥利弗家的地址,好像尼尔早就预料到他会离家出走,奥利弗家总比黑暗的街道安全。第二天尼尔早上到奥利弗家楼下接走伊莱,送他去上学。他发觉尼尔的表情有些失望,并不是一种料中他行径的自得。
我很抱歉,昨天我不该那样说话。尼尔先向他道歉。事实上,尼尔经常会向他道歉,承认自己太冲动、言辞太刻薄、不守信,却只是令他觉得尼尔不像一名真正的父亲。
不,是我的错伊莱小声地说。
到学校时时间尚早,伊莱没有立刻下车。他忽然明白了他昨晚和尼尔的争吵,与自己是否按时**睡觉并没有关联,是因为他拆开了尼尔放在储物间的那个纸箱,里面全是旧书,他原本以为会是尼尔与乔舒亚的纪念品。对不起,但我真的好奇,关于乔舒亚。
如果我们没有离婚,我想你会喜欢他的。尼尔说着,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会做法式甜点,会十种领带系法,会把车开到一百二十迈。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追寻什么,但他没有任何过错。
尼尔不与伊莱谈论乔舒亚,并不是因为伊莱的年龄太小,而是他一生都不会与任何人谈论乔舒亚。
几个月后,伊莱的妹妹出生了,与他一样,也是机器代孕。一点征兆也没有,尼尔根本没有和他商量过这件事,他惊讶了很久,不过后来他发觉那是一种激动,他并不觉得这个女孩抢走了他的父亲,反而她唤醒了尼尔作为父亲应有的情感。她叫做乔安娜,让伊莱想到了乔舒亚。
他将要上大学那年,乔安娜才准备上小学。他拿到录取那天晚上他陪乔安娜下跳棋,从晚饭之后开始一直到乔安娜的睡觉时间,尼尔一直自己的书房里。他独自在客厅里坐了半个小时,才下定决心去找尼尔。
书房的门半掩着,他敲了敲门,就径自推开了门。尼尔没有开灯,窗外的灯光隐约地勾勒出屋内事物的轮廓。
爸爸。伊莱轻声交换他,忘了开灯。尼尔坐在沙发上,应了一声。他感到非常紧张,手上还握着一颗跳棋棋子,手心的汗让玻璃珠变得温暖。我我想告诉你,我没有报经济学。
没有他想象中的发作,尼尔只是点了点头,那么?
他说了下去:我报了建筑艺术史。
尼尔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看不清尼尔的表情,他只觉得非常紧张,仿佛尼尔透过他的躯体,正审视着他的灵魂,他的思想,他的过去和未来。他不知道尼尔会不会答应,也许他会和尼尔作对,也许他的信托基金会被冻结,也许尼尔会干脆与他断绝关系。尽管他和尼尔的关系一直很糟,但他从未真的反抗过尼尔,因为他事实上一直畏惧着尼尔,也因为尼尔对他从没有什么要求。
你在担心什么。他听见尼尔轻笑。过来坐下吧。
他又忘了去开灯,走到尼尔身边坐下。他感到尼尔把手放在他肩上,动作不太连贯,很生疏,因为尼尔很少这么做,然后尼尔又抚摸了他的脸颊,这令他莫名的反感,也许是因为太过陌生。但伊莱只是沉默地坐着,等待着尼尔的发话。
我父亲说,如果我只有一个儿子,我也会让他继承家业。我曾以为他是对的,我坐在他曾经的办公桌前,我以为我已经变成了他,但我没有。伊莱,我会支持你的选择。
这只是一句父亲常会对子女说的老套句子,但尼尔让伊莱感到,在做这个决定,他仿佛用了十多年去思考。我曾想让你经历我曾经历过的,也想让你去完成我未完成的我曾认为你是我生命的继承者,但我必须承认,你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原谅我,伊莱。
他发觉他的儿子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好像他曾抱过的安抚过的婴儿。在尼尔的记忆中,他的父亲从没有这样拥抱过他,只有指责,他的父亲总希望他能证明自己配得上他生下来便拥有的一切,总是严厉地挑出他的错处,在他上大学前的暑假,他被要求去父亲的公司实习,他不断地犯错,被父亲在职员面前责骂,那时他从未想过要证明什么,只是面不改色地听着。他拥抱着哭泣的伊莱,仿佛拥抱着自己。
在这个暮春的深夜里,尼尔与自己和解。
他的父亲也叫纳撒尼尔,更多地被称作纳森,而他被叫做尼尔。他自我介绍后总会补上一句叫我尼尔,有时候就连签名都会写成尼尔威尔森。但他觉得自己的逃避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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