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庙不是佛家的么,怎么半路冒出道士来了?
“这、这是我师父。”小沙弥转过脸对庙主人垂首道:“林言是我大学同学。”
林言依稀记得这小道士姓颜,本科时两人同系,宿舍也在同一层楼,平时上课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过他内向不合群,又有结巴的毛病,学校组织的活动从来没见他参加过,以至于同学四年林言连他本名都记不清楚。道士这称呼倒如雷贯耳,那时新生刚搬进学校宿舍,没几天就有人传言同层有个在宿舍边烧纸边对空气喃喃自语的怪人,还爱弄些鬼画符似的纸片到处乱贴。后来同宿舍的哥们实在受不了就集体排挤他,换了门锁把他整夜关在外面,把他放在宿舍的东西一样样从窗户往外扔,持之以恒半个学期后终于把他挤兑的搬出了学校。
这事在系里当笑话讲了好一阵,林言那时做班长最头疼的就是做这道士的思想工作,无论他怎样苦口婆心生拉硬拽那怪道士都不反驳,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听,过后该什么样还什么样。后来课程紧张林言就顾不上他,慢慢把有这号人的事都忘了。
“你、你叫我阿颜就行。”道士小声说,“我无所谓的。”
讲好价钱后阿颜从后堂搬出口朱漆箱子,由庙主指挥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摆出来,黄纸,祭香,朱砂,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短刀,还有些不知道内容的瓶瓶罐罐。
“等会一切都按我说的做,这孽畜已经修成了真身,现在时辰不吉,我也没十足把握,万一出了岔子咱们可能都得交待在这。”庙主淡淡的吩咐:“摆阵。”
师徒俩忙活起来,林言从来没见过这架势,直觉得像电影里的,只见庙主反锁住门窗,将香灰均匀洒在窗沿和门缝里,每隔一段距离放置一枚铜钱,之后用红绳拉网一样封闭门窗,直绑的整间屋子经纬交错,最后在地板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朱砂,将黄纸和短刀放在桌上备用。
“红绳辟邪,能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去,也能防着外面的东西进来。”庙主说:“午夜山中阴气盛极,朱砂属阳,等会山里的野鬼可都要奔着这点生气儿来了。”
林言一下子紧张起来:“什么野鬼?”
“有些是不相信自己死了的孤魂,有些是没人收尸的可怜人,也有被害死等着找替身还魂的枉死鬼,都不碍事,麻烦的是跟着你的这个。”庙主朝屋子的角落努了努嘴。事情发展至此已经完全超出了林言的想象极限,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礞硝能隔绝阴阳,洒在身上鬼就找不到你,记住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说话,也不能大口呼吸,千万千万按我说的来。”庙主从桌上的瓶罐中挑出一只,拧开盖子将里面的石粉尽数洒在林言身上,见林言紧张,阿颜神经质的笑笑:“庙里阴气重,等一会你就看、看见了,我第一次见也吓得不行。”
说完从篮子里取出一块柏木,用刀刻上林言的生辰八字,再剪出个小纸人贴在上面,手工很精细,红纸小人伸展着双手,咧着嘴笑嘻嘻的,放在桌上却有股说不出的怪诞。
夜越来越深,山风把院中的枣树叶子吹得哗啦啦哗的响,这里方圆数十里没有人烟,古庙点着幽幽的灯火,林言想,此时要是有人从外面经过,看见屋里三个人围着油灯坐在红线阵中的样子非得吓出毛病不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毫无变化,林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十一点半了,已经足足等了快两个钟头,但是庙主和阿颜却一直一言不发的坐着,仿佛入定了一样。
桌上的火苗动了动。
“来了。”阿颜说,接着示意林言注意身后,林言回头见并无异样,接着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明明只有三个人,墙上的影子却有四个。
9、出逃
桌上的火苗动了动。
“来了。”阿颜说,接着示意林言注意身后,林言回头见并无异样,接着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明明只有三个人,墙上的影子却有四个。
不同于平时的安静,墙上的第四个影子这次在不停的移动,像在屋里踱步子似的,刚开始动作极其缓慢,之后越来越快,一时急匆匆的朝一个方向直走,一时又返回来,最后干脆开始绕圈子。
“他在找你。”阿颜轻轻的说。
门外也慢慢起了奇怪的响动,一如石头落水或树枝折断,不一会儿院中阴风大作,门和窗户都被吹得哐哐直响。接着响起了敲门声,像无数人等着进来似的,不仅门口,四面窗户也传来急切的敲击声。林言心惊胆战地往窗外转头,正对上一张苍老的脸,只见窗边歪歪斜斜站着个老人,穿满清旗装,手里拎着只绿幽幽的灯笼。
院子里的人影渐渐多了起来。
“莫,莫怕。”阿颜攥住林言的手,轻声道:“往常它们都是这时间进来吃庙里的馒头,都是些可怜人,死了也、也没人供养。”
林言觉得哪怕二零一二真是世界末日他也不会惊讶了。
一个人无声无息出现在红绳布置出的网中。
影影绰绰的烛火里,只见那人如漆黑发从额前分作两边散乱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孔,身量很高,宽袖直裰松垮垮的覆在身上,布满陈旧的褐色血渍。林言咬着下唇竭力克制住呼吸频率,心脏仿佛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几乎同时庙主人猛地站起来,从桌上摸出一把黄旗插在香炉中,摊开黄纸,划破手指混着血水在纸上迅速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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