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屋檐底下都结着长长的冰溜子,宫人们一个个冻得鼻头发红,连松鼠都缩在树洞里啃松子儿,怎么逗也不出来显摆它们蓬松的长尾巴了。
然而,比寒冷和大雪更让人无法消受的,是后宫日复一日的寂静。
先皇的妃嫔和子嗣被遣散之后,大部分屋宇无人打理,大片空闲的宫殿和荒废的秋千架让后宫呈现出冬日草木般的颓败景象,新皇一连数次推迟选秀日期,宫女太监们无事可做,闷得竟日凑在一起摇骰子,讲些怪力乱神的故事,要不就是倚着廊柱望天发呆。
皇宫禁苑,四四方方的一块蓝天,除了飘落的雪花和偶尔飞来的鸟儿,什么都不会出现。
相比于后宫的冷寂,火药味十足的前朝则是另一种景象。
先皇在位时大权独揽,臣子被皇权和律法牢牢制约,又因连年战乱,各省赋税短缺者十之六七,因此百官虽日夜辛勤,却着实没攒下多少家业。憋了近二十年的一股劲在新皇继位后终于达到顶峰,百官很快发现公子寒是个最没心机,也最容易说话的主儿,很快便如野马脱缰,居于朝堂之上,当着皇帝的面就敢吵成一团。
文官指责武官为莽夫蠢汉,武官骂文官穷酸误国,文武官员内部则又分派系,表面恭顺,背后则囤积金银,暗自培植党羽。
又过了一段时间,臣子们私底下的较量与厮杀有了眉目,从此朝堂百十号人临朝听政,说话的声音只剩一二种,有元老往承天殿送完奏折,边哼小调儿边回想新皇温驯而恬淡的目光,对身旁的心腹道:“黄口小儿,当个书生嘛倒绰绰有余,要说当皇帝……”
元老嘿嘿一笑,理了理袖子,快步走下台阶。
公子寒不愿思索人心险恶,却也不傻,眼看送到面前的折子日益无关痛痒,最后竟言路不通,政命不行,终于也察觉了百官的私心。一场维护皇权的战争在十五岁少年和满朝文武之间拉开序幕,新皇处于下风,你来我往的僵持了数月,逐渐败下阵来,乃至每日愁眉不展,深夜常因噩梦惊悸而醒,一身冷汗浸透寝衣,再无法安睡。
年根时大家都忙着准备春节,公子寒却狠狠的生了一场病,寒冷的天气不利于康复,一天拖一天的留下了病根,春节过后虽然退了病气,本来还算匀称的身体却一天天清瘦了下去。
相比让人焦头烂额的政事,最令新皇寒心的却是他百般信任的枕边人。
公子寒说不出龙渊哪里不对劲,大约因为老皇帝殡天,无人拷问公子寒的功课,龙渊就再不过问政事,公子寒遇见难处,无论如何向他请教,低声下气的恳求,或者佯装愤怒都无济于事,龙渊只是每天安分的练剑,研究兵书,偶尔带几名侍卫去终南山狩猎,俨然一名万事不操心的闲散王爷。
公子寒曾问身边的小宫女:“你说,他待朕的心意如何?”
小宫女吓得险些砸碎了药盏,垂首道:“龙渊公子与陛下兄友弟恭,让人称颂。”
“也只是如此。”公子寒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心里没我,我知道,事到如今也不再强求,只是有些奇怪,他不要官职也不贪钱财,现在还肯留在这风口浪尖处,难不成还真要与我论兄弟情义么?”
第二年初春,河水还未解冻,种子还没有发出嫩芽,最让公子寒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每逢改朝换代,必先有谣言乱国。
先是一些讥讽皇帝断袖之癖的童谣在坊间酒肆悄悄传播,不知情的百姓用夸张的语言把龙渊描述成一个表面婉转承欢,实际暴虐成性的恶徒,又把登基大典发生的混乱演绎成龙渊关闭城门,屠杀数十名忠于先皇的老臣来取乐,至于当日的雷击和六年前白马寺老僧死前的谶语则将宫内有妖人祸国的谣言渲染的更加神乎其神。
更有甚者,竟说龙渊一直不肯让皇帝选妃,试图令皇室绝后,并且用计排挤忠诚,现在已经将皇帝软禁,随时准备改朝换代。
流言蜚语传进公子寒的耳朵里,他气得面色发白,身子一软跌坐在榻上,小宫女来扶,公子寒颓然的摇了摇手,吩咐道:“找几个可靠的人把水云殿守好了,这些疯话,一个字也别让龙渊听见,走漏消息者格杀勿论。”
小宫女与公子寒一般年纪,打心眼里心疼主子,闻言朝水云殿的方向剜了一眼,尖刻道:“他也配。”
公子寒不恼,平静道:“朕是帝王,也是七尺男儿,莫说几句谣言,就算大难临头,保护心爱之人,何错之有?”
事态愈演愈烈,终于无法控制,稚童口中危险童谣的编造者尚未落网,一封用左手书写的匿名信传入宫闱,信写的文采飞扬,言辞犀利,字字指责皇帝宠信佞臣,已经到了江山易主的程度。
因为信的内容过于荒诞,公子寒读完时脸上仍带笑容,俯视朝堂百官,道:“龙渊曾庇佑朕长大,朕从未给他官职,未曾为他加封王侯,哪来宠信之说?”
百官的小题大做却像一致商量好的,公子寒话音未落,大臣们互相使眼色,呼啦啦跪了一地,有老臣惺惺作态,连哭带喊的要撞柱子,痛哭道:“臣冒死进谏,请陛下以皇嗣为重,下令立即诛杀妖人龙渊,并广纳妃嫔,养育皇嗣。”
公子寒的眼锋朝下一扫,道:“朕年轻,凡事应以国事为重,过些时日自然会命各位准备选秀事宜,至于诛杀龙渊,他为我兄长,我若杀他,岂不是不仁不义?”
百官早有准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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