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张煌言如约来到楚军营廨,拜访汪克凡。
和想象中不同,楚军营廨并不是气象森严,反而显得有些杂乱,只是门口的哨兵一个个都精神抖擞,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挺拔的军人气质。为了表示尊重,张煌言提前到了一刻钟,守门的哨兵没有来回通报,直接把他领了进去。
“我家军门早上说过,苍水先生今天要来,他一直在等着您呢。”那个哨兵早就得到过吩咐,对张煌言很尊重,一边领着他往里走,一边介绍情况:“军门的事情太多,这会儿肯定也在忙着呢,咱们只管进去寻他,没关系的。”
张煌言是洒脱豪迈之人,并不在意来往拜会中的虚礼,挺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行事风格,跟着那个哨兵直接进了后院,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清朗的竹板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说数来宝,而且还是三句半的形式,句句都是大白话,健康向上,还略带诙谐。
进门一看,院子里就像开场会,当兵的大概有一半,其他杂七杂八看不出都是什么身份,众人围成一个大圈子,汪克凡站在中间赫然正在打竹板,嘴里的三句半妙语连珠,引来一阵阵笑声。
看到张煌言来了,汪克凡竹板一停,对众人说道:“数来宝表演起来最方便,只要有一副竹板,随时可以说上一段,我今天只是抛砖引玉,你们大家都再琢磨一下,用心多编上几段好词,回头比一比,看谁编的最好就用谁的,咱们十万楚军都打着竹板渡江北伐。”
把竹板交给旁边的人。汪克凡走出人群,笑着迎向张煌言,两人略作寒暄。商定以表字相称,只论私交。不提各自的官职和爵位,他们转身出了院子,后面传来清脆的女声,用数来宝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宁镇会战的情景,一听就是走街卖艺的专业人士,比汪克凡的水平又高出一大截。
“这是做什么?”张煌言好奇地问道。
“准备组建一个宣传队,鼓舞军心,争取民心。”汪克凡说道:“不止是数来宝。唱歌,说评书,演大戏都要搞起来,大家爱听什么,爱看什么,我们就搞什么,用这些寓教于乐的方法进行宣传,效果最好。”
“是个好法子!”张煌言赞道:“普通百姓看不懂云台的大作,对这些东西更容易接受,得民心。正名号,以堂堂之师渡江北伐,必定能大获成功。”
“苍水看过我那两篇拙作了?感觉如何?”来到西跨院。汪克凡把张煌言让进屋子,亲兵送上茶水,两人相对而坐。
“的确是难得的好文章,读来受益良多,不过,有些地方略显生硬,大概是我还没有读懂吧。”
“不是苍水没读懂,而是本来就生硬。那两篇文章有些超前了,原本应该再修改一下才拿出来。只是嗡嗡叫的苍蝇搞得我不胜其扰,才直接甩他们一个耳光。”
汪克凡如此直言不讳。张煌言略感意外,这些都是隆武朝内部的矛盾。看透了本来也不该说透,作为一个外人,他更是不便评价,就问道:“云台写那两篇文章,是要先打苏杭吗?”
“有这个打算,苏杭总比南京好打,另外除了军事上的原因,还有其他的一些考虑,我在苏杭一带下了些本钱,不能轻易放过。”汪克凡摊开手说道:“这几天乱哄哄的样子你都看到了,仗还没打完就开始各种算计,我本来只想进一步的话,就要先进两步,然后再退一步,后面就一切好商量。”
这个话说的很直接了,汪克凡想当常设提督,总揽江南三省军政事务,光靠谈判很难达到目的,直接出兵把地盘抢下来,然后坐下来讨价还价,隆武帝和东林党就只能被迫让步。
这么直截了当的谈话方式,可以说是坦诚,也可以说是肆无忌惮,张煌言心里生出一丝反感,收起笑容问道:“云台若占了苏杭,将与我家监国如何相处?”
“谈嘛,大家坐下来慢慢谈。”汪克凡盯着张煌言的眼睛说道:“如今隆武朝已得大统,不能轻易改变,鲁监国早晚都要退位归藩的,如果张肯堂执意要拥立鲁监国称帝,那就只能刀兵相见,这是一个不能碰触的底线,烦请苍水先生转告张名振与张肯堂。”
张煌言的身子微微一震,伸手端起茶杯,犹豫了一下又放在桌子上,问道:“云台此话何意?”
“张肯堂为了拥立鲁监国称帝,正在浙东大造声势,大半个宁波府都传遍了,苍水还不知道吗?”汪克凡轻轻拭去桌上洒出来的几滴茶水,动作仔细而认真:“说句心里话,当初唐藩和鲁藩谁来继承大统,其实都无关紧要,但如今天下大势已定,鲁监国还来争抢帝位的话,江南必然为之大乱,我要整合江南三省的计划也将落空,影响北伐大计,所以鲁监国一旦称帝,我就会第一个率军杀过来,免得浙东再落入旁人手中。”
张煌言怒火上撞,冷声说道:“汪军门原来只想着整合江南三省,并不顾国家大义,既然如此,又与当年的江南四镇与左良玉有何差异?鲁监国旗下虽然兵微将寡,也不甘受人胁迫,汪军门若率大军杀过来,我等自然会挺身而战。”
“苍水先生误会了。”汪克凡却不恼,反而笑了笑,待张煌言气息稍平,温言说道:“我要整合江南三省,正是为了国家大义,否则把江南三省交给那帮子文官,我实在是不放心。鲁监国一旦称帝,楚军就算袖手旁观,其他各镇兵马又岂能容得下你们?杨廷麟、万元吉、郑成功正好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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