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姨夫对他的厚望,那才是正事。就这样过去了四五日,不知觉到东州境界,这一日,他把船停在泊头,上岸到附近的集市去买些吃食,忽然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唤他,他回过头来,马车里走下一个人来,是个黄色罗裙的官家小姐。
“表弟,真的是你,我是裴子琴。”
那女子眉目温和,笑盈盈的看着他。他很小的时候见过这位表姐几面,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子琴表姐的温婉气度,大抵是眼前这般的模样。
“表……表姐好,你怎么会在这里。”
“父亲看你赶路赶了这么多天,却还没有到,让我过来接应你。”子琴笑。
陶雪庵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怎么擅长跟姑娘打交道,连口吃的毛病都犯了,“那……那麻烦表姐了。”裴子琴倒是落落大方,十分亲昵拉着他上马车,“表弟,我们都是自己人啊。我们的事,爹爹都跟你说了吧。”
“嗯。”陶雪庵忽然想起来表姐说的是那件事,到底是少年心性,猛的涨红了脸,任由着表姐牵着他上了马车。
他才想上马车,却听到后方庙上瓦片劈啦啪的一阵响,陶雪庵想,这庙里的野猫儿,脾气可真暴躁啊。
半夜里,一家客栈的屋顶上,和尚斜躺喝酒看戏。
酒是从寺里顺出来的三十年女儿红。
戏是才子佳人的大俗套。
只不过,因为戏中的人是他的小呆瓜,喉头中终究还是有了别样的味道。
屋檐下,陶雪庵和他的表姐正在吃饭,表姐夹了一筷子鱼肉到他碗里,“表弟读书辛苦,要多吃些。”
他其实和与朝中做官的这位姨夫并不是很熟络,这个表姐更只是在年少时见过一面,那时他偶尔被允许回到家中,,自惭形秽,在家宴中也不敢造次,倒是姨夫身边黄裙女童,见了他不敢动筷子的拘谨模样,便抓了手上的桂圆,塞到了他的手中。
他一直记得,他这位表姐,是很会照顾人的。
陶雪庵勉强笑着,也往姑娘碗里添了一个鸭腿。
裴子琴刚要低头道谢,那碗里的鸭腿已经不见了。
屋顶上的和尚端详着手里的鸡腿,心里想着,小呆瓜那样呆,还会泡姑娘么?
陶雪庵不知道屋顶上躺着个顺手牵羊的活佛,只好冲着姑娘尴尬的笑笑,说来也怪了,以后无论以后他送到表姐手里什么东西,都一瞬间就不翼而飞。
顺了羊的和尚非但没有高兴起来,几口酒下肚,他的喉咙又苦又辣,他害怕他的小呆瓜还学不会拱白菜,反而被白菜拱了,又害怕他的小呆瓜已经学会了拱白菜。
他觉得自己这样纠结实在是丢人,可是他实在很想直接跳下屋顶去扯开小呆瓜身上的爪子,可是他不能。
他想起了一些很久没有想起的往事,想起那人小时候的模样,想起那人是叫他光头哥哥,想起自己许下的愿望。
他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却听到了背后咬牙切齿的声音,“好你小子,又不学好,偷酒喝?”
和尚转过头去,看见自家师父正看着他,手里的酒壶已经到了他的手里,一边训斥,一对对着美酒心驰神往。
他看着老秃驴一副被美酒勾搭得口水都要流出的蠢样,心中烦躁,“师父,你诳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如果他早知道,他根本不会再出现那个孩子面前,更不会……
他们师徒,对于监守自盗,倒是一脉相承。
慧禅喝了一口酒,啐了一口,厚颜无耻道,“徒儿,你冤枉我,我告诉你这是一个故人,日后你就知道了……没想到你真的‘日后’就知道了,啧啧,连弟弟都不放过,qín_shòu。”
和尚,“……”这么坑的师父还要留着过年吗?
和尚彻底暴怒了,抡起佛珠就朝着慧禅的酒壶出招,慧禅护着酒壶,边喊边躲,“欺师灭祖啊!没天理了!”
不知觉已经拆了数十招,慧禅自认是扛不过武力值爆表的弟子了,眼看就要美酒不保,忽然想起正事来,示意休战,“好徒弟,我来是告诉你一桩京都的谣言,关于裴三小姐同畅庆班的女伶的私奔……。”
和尚回过神来,“那这个裴子琴……”很有种嘛。
他就要脱口而出,很快回过味来,心里想着不好,转头就火急火燎的回去了。
慧禅抱着保住的酒,心里想着真造孽,养个徒弟有什么用,当年就该让他和他的傻子弟弟在雪地里冻死,一了百了。
第7章七、劫后
七、劫后
陶雪庵梦里有一场能把人眉毛都冻掉的大雪。梦里的雪,连绵不绝,似乎已经下了很多年了。
彻骨的冷将他密密匝匝的包裹起来,他动弹不得,这种感觉真实的让他觉得不合情理,明明他生长于江南,却为什么会对朔北的雪有这样具体深刻的认识?四周嘈杂不堪,可是却都是和他无关的,他只能闭着眼咬牙苦挨。
——他想着,冬天,实是在太长了。
后来他似乎听见了有人在他耳朵边叫他“小庵”,那人特别讨厌,似乎得不到回音,就一个劲的在他耳边叫魂。
陶雪庵先要叫他滚蛋,却忽然记起自己在表姐吃饭的。他记得他喝完表姐递过来的一杯酒之后,就晕晕乎乎了,无数人像雪一样将他团团围住,说他是太子,要把他带回宫里……
他想告诉他们认错人了,可是喉咙像着火了一样,一句也解释不出,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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