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风大雨疾,绝非理想作战天气。
但真实的战场上,哪有什么“理想状态”与“正常情况”。
所以当梁正下达全体索降的命令时,舱门立即打开,两根绳索迅速放下,队员们在门边沉默地列队,暗自为自己打气。
大风天气中,进行左右双人索降极其危险,若绳索因为风力作用而彼此纠缠,就可能出现空中特情。
但是特种部队又不得不进行大风中的双人索降训练。
特种兵深入敌后作战,时刻都有被发现的危险。直升机目标太大,多悬停一秒,危险就会增加一分。单人索降固然相对安全,但双人索降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特种作战,时间即是生命。
狂风从敞开的舱门灌入舱内,吹得人睁不开眼。梁正紧紧抓着扶手,吼道:“全体注意,走!”
他第一个握住绳索跃出机舱,右边同时进行索降的是秦岳。
直升机的巨浪拨开下方层层叠叠的植被,从高处往下看,他们仿佛正跌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郭战拍了拍周小吉的肩,鼓励道:“别怕!”
队员们两两一组,没有一人在出舱时有分秒犹豫。空中10米机降他们早已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完成,如今遇上这难得的“好天气”,不好好表现一把,如何对得起自己过去的无数次苦练。
梁正与秦岳站在“旋涡”之中,死死盯着每一个出舱的队员。梁正不时严厉地喊着“脚绞紧”、“注意右边”,秦岳则以笑容迎接落地的战士,并大声夸上一句“漂亮”。
尹天与宁城并未同时索降。
按左右分组,他们同在一根绳索上,宁城先降,尹天紧随其后。
事故,就在他们出舱时发生。
宁城跃出舱门时,感到一阵强风从右边扫来。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并加快了下滑的速度。触地之时,他只觉身体被狠狠拽向右方,又被什么不应有的力量猛地往左边一拽。
若尚未着地,他必然连人带绳被扯向空中。
忽然,他心脏漏跳一拍,猛然意识到此时尹天应该滑至半空。
果然,喧哗从身边传来,已落地的队员们惊声叫喊,梁正大喊着两名队员的名字——
“尹天!杨华!”
冷汗从宁城手心涌出,他抬头望去,两根绳索死死交缠,尹天与杨华似乎刚经历一次强力互撞。而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尹天忽然失去意识般地松开绳索,身子后仰着跌向大地。
宁城目光一紧,本能地伸出手臂,在尹天坠地的一刻,用尽全身力气为他做了救命的缓冲。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梁正蹙眉喊道:“怎么样?”
宁城艰难地撑起身子,脸色难看,“我没事,不知道他……”
尹天在疼痛中醒了过来,眼中半是茫然半是无措,刚吐出一个“我”,又忽然紧皱起双眉,弓身压住右边脚踝,咬牙道:“操!”
秦岳立即蹲下,手刚触到他的脚踝便无奈地摇了摇头,“扭伤。”
此时,全部队员都已完成索降,周小吉拼命挤开前面的队友,声音带着哭腔:“天哥!天哥!”
尹天痛得脸色苍白,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头渗出,却强挤出笑容道:“哭啥,我又没死!”
“你他妈住嘴!”宁城声音极冷,拉着尹天的胳膊用力往上一拽,喝道:“给我起来!”
他的脚踝已经肿了,军靴都被撑得鼓起来,虽然能靠着左脚勉强站起,稍一移动,却是钻心的痛。
秦岳连忙扶住他,说:“别勉强。”
梁正走来,查看伤势后看了尹天一眼,眼神严厉得近乎残忍。
尹天没由来地一怔,只听他冷冷地喊了郭战的名字,以“今天跑10公里”的语气说:“尹天脚踝受伤,恢复战斗力至少需要一周,你们4组是否还能接受他与你们共同作战,今晚给我一个答复。”
一道闪电撕裂阴沉沉的天空,惊雷在尹天心中轰然炸响。
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脚踝那难以承受的疼痛,只是木讷地想:我……我要退出选训营了吗?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闷雷滚过,雨下得更大了。他艰难地扯着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脸上却冰冷一片。
是雨?还是泪?
终于可以退出选训营了,终于不用再忍受特种部队令人发指的训练,可为什么开心不起来,为什么笑不出来,为什么感觉有东西正与雨水一道,从身体里悄然流走?
他愣愣地问自己,尹天,不用当特种兵了,不用再受折磨了,你……为什么不欢呼?为什么不庆祝?
后脑勺似乎被狠狠拍了一下,却感觉不到什么痛,他想,谁这么手贱啊,我都要离开选训营了,还不和和气气地搂搂我的肩膀,再笑着说一声“再见”?
他回过头,想摸摸后脑,手腕却被捉住。
宁城手劲极大,生生将他捏得皱了眉。
他喉结滚了滚,轻声道:“你……”
“你哭什么?”宁城凶狠地吼:“郭战说了不要你吗?我同意他放弃你吗?”
尹天怔怔地看着眼前落汤鸡似的宁美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心里苦笑道:你别这么吼,太丑了,作为一个美人,你不要老是ooc好不好?
你再这样我真的会嫌弃你。
宁城伸过手来,粗暴地在他脸上抹,“还哭?你还是不是男人?”
尹天很想推开那长着老茧的手,再骂上一句“老子没哭,能不能看清楚再说话,老子脸上的是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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