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信。铁寒冷笑道:“此乃皇上的处罚,瞪本将军有何用?还是快快养出痂,本将军也好向皇上交代!”元髑眼神愈发怨毒,索性转头望向窗外。
不觉间,东边泛起白光,天已亮。
皇宫
到了进宫的日子,内侍们给每位小太监分发了腰牌,弥润之看看手中泛着铜黄光泽的乌木腰牌,圆径二寸些许,状如荷叶头,一面刻内使,另一面用火印着“出入关防”四个篆字,旁边有编号。润之握紧那腰牌,心中酸楚:从今往后,弥润之便是真的死了,留于世上的,便只是那腰牌上写着的残缺的编号。
身着浅青色罗衣,与一帮同伴跟随着内侍们,出了朝天宫,往东边走,到达紫禁城。润之是头一回见着皇城,少时念书,夫子曾摇头晃脑道:“未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润之晓得那是洛宾王的诗,但那时他还未曾见过皇城,不懂那种感觉,而现今,他终于领略到了那感受,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不堪的身份领略的。与一干人等由元武门进入,还未来得及看清那辉煌宏伟的城墙,润之便被人群推挤着往北走,到一处桥梁,一名内侍指着那桥道:“此处是长庚桥,再往南走至御酒房后墙,便是‘长连’了,合计三十一门;再前是‘短连’,三门,与元武门以及往西的九门,统共五十四门,通称为‘廊下家’,这便是你们将要居住的所在。”
另一名内侍道:“在宫中,最重要的,乃懂规矩、守礼法、谨言慎行,若有行差踏错,轻则挨板子,重则掉脑袋。这规矩嘛,就是见到主子,要双膝并拢,跪拜于地,双手撑在身侧,头压低,眼皮不可往上翻,待主子要你起磕,你才能站起来;见到等级高的公公,要闪避到一边,低头恭敬地问候......”
众人正听着,突见远远走来两个人,抬着一顶形状如床面的椅子,用杠两条,斜插抬走,离地尺许,上面坐着身着绫罗绸缎的元髑,前面补子上绣有浅色的蟠龙图案。元髑面色苍白,桃花眼下有着隐隐黑气,但精神很好,姿势优雅地坐着,手上捏着那管铜烟枪,时不时抽两口,轻咳几声。待来到众人面前,小太监们依着刚学的规矩,皆避身道旁,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地轻道:“印公好。”元髑心情似是很好,微微笑着,可众人却觉得背后发冷,大气都不敢出。元髑环视一众人等,挥挥手道:“好了,你们继续忙罢,要快点熟悉宫中礼节,皇上身边,可不能缺了人手!”众人皆应诺下来。
元髑的座椅抬走了,小太监们又继续听内侍们讲解宫中的繁琐规矩,这一讲,竟讲到日落西山。内侍们见天色已晚,便带着小太监们到“廊下家”去,每户安排四人入住,各户门前还栽有枣树,暮春时节,那枝叶却还葱郁茂盛。润之住的是御酒房后墙边的小屋子,红墙绿瓦,虽陈旧,却别有一番风味。那屋子靠近佛堂,里面挂了线香,檀香浓郁。与其同屋的还有穆雨离跟两个外地的伙伴,听口音像是从岭南来的,长得清清秀秀。
草草吃过晚饭,漱洗过后,外面天色已黑透了,各户皆关好大门,点亮灯火。与润之同屋的几个孩子围在一起说起话来,各自报了名姓,一个叫徐少允,长得瘦高,面容白皙,谈吐文雅;另一个名林稼,娃娃脸,肉鼓鼓,像仙童一样,非常可爱。两人都是由福建来京城的,在路上被锦衣卫捉住,强行带了进来。几个孩子遭遇相同,自然愤慨非常,各自发表了通感想后,润之道:“这样强抢人口,与强盗有何区别?”林稼嘟嘟嘴,边点头,边往嘴里塞甜饼。徐少允面色一变,往窗外瞟了一眼,右手轻轻盖住嘴唇,示意润之压低音量。独自躺在榻上的穆雨离亦变了脸色,翻身坐起,侧耳倾听外面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慢慢走来,只听那人高喊道:“谨慎灯烛,牢插线香!”几个孩子松了口气。经此一吓,大家都没心思再说下去,便熄灯躺下了。不一会儿,林稼那边便传来轻轻的鼾声,徐少允也已熟睡。
黑暗中,润之仰躺着,却无法入睡,脑子里一直想着昨日清晨所见的那人,那种浓郁的死气压抑在心头,久久挥散不去。真的很不吉利。润之心中暗想,闭上眼,心中还有疑惑:今夜的风并不大,况且大部分都是新来的小太监,那线香大都未曾点上,何故还要人来巡夜呢?临床的穆雨离亦没有合眼,望住漆黑一片的房梁,不知在想些什么。
寝宫内,四面墙壁镶嵌的夜明珠,使室内明亮如白昼。
宣宗散着满头黑发,躺于龙床上。他正翻阅着折子,却始终面无表情,他本来生得俊美,容貌雅丽,若敛去眉目间的杀气,倒像是位翩翩童生,文雅谦恭,只是他眉眼间戾气过重,看上去竟似有死气盘桓。而平日,这位天子总是尽量收敛的。
“算一下,山西巡按白吃皇粮也有三载了,是时候了......”朱晋佑自语道,拿过床头的朱笔,往其中一张折子上画了个圈。
“皇上,侍寝的娘娘来了。”一名内监跪在帘外道。宣宗隐去脸上的杀气,露出温和如熙的笑容,道:“传她进来。”然后就见两个当差太监背着一卷东西进来,放在龙床上。周围站立的宫女们用金丝罩把那些夜明珠罩住,减弱那光线。
太监与宫女退下后,留下两名内监服侍,将两边高挂的帐子放下来,遮住龙床。宣宗侧躺在床,伸手揭开那特制的羽衣,里面的女子赤裸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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