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子有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个快意恩仇的江湖里满是飘扬的白衣和黑衫,每个人都藏着自己的暗器,等待一个可以将对手彻底除掉的机会,更有数不清的爱恨情仇,可她羡慕的不是那些纠缠的丝线,而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场景。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说出的话只有自己听得懂,想到的一切也只得通通吞进肚子里去。这个地球明明只有七大板块,为什么那时的自己却觉得,人和人之间都隔着遥远的航线,孤岛之间,怎么可以做到心意相通?
穿着一样t恤的两个人,剪了同样发型的两个人,听同一首歌的两个人,挽着手的两个人。那些画面里存在着一种让人艳羡的东西,表面看来是青春期难得的陪伴,无知觉的时间分享,可更值得向往的是,你哼着前奏,她就大声的接着唱了出来;你还没说出口的话,她那么默契的抢先说出了口;一方的低气压,另一方的无声陪伴。
班上有个总被认为是怪人的男生,坐在教室的最后面,成天就只剩下睡觉和吃饭,有时候回头去看,那个趴在课桌上的身影,那股被全世界抛弃了也不在乎的傲气,不由得任何人投去同情的眼神。或许,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也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眼光,生命的重心就在自己身上,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有所谓的无法承受之轻。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来去本孤独,何苦求陪伴。”
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看着远处,似是看到了我们都无法望及的远方,原来人生的轨迹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巨大的分歧。只可惜,这个人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再也没了他的消息。
本是很少回顾过去的一个人,最近却总是频频想到些过去的事情,或许正像洛云说的那样,“我们是老了。”已经到了一个开始往回看的年纪,又或许是现实并不如意,前路是茫茫雾气,就只剩下逝去的片段还可留待我们去美化。人就是有无数种欺骗自己的方法。
我瞟了眼远处,洛云对面还没有坐人,清一色格子衫,黑色眼镜框,或许这就是大名鼎鼎的d大数学系,亏我今天还画了个底妆。
“谈儒云,你怎么穿着球服就来了?”进门的地方有些许喧哗的声响,我看过去,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这人到底是为了装酷还是根本敷衍了事,竟然穿了身白球衣就来了,但愿别坐在我对面,我可不想和热血青年聊什么。
可偏偏,那脚步就恰巧的停在了我对面,稳稳的坐了下来。
剑眉星目,好一张俊秀的脸。那视线就那么直接看过来,唇边接着扬起一抹笑,“你好,在下谈儒云,d大数学系。”
来而不往非礼也,“乔子又,s大生物系。”
这么一个云淡风轻的名字,搭配着眼前这个人一身球服的姿态,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氛围,不知是该可惜了这个名字还是委屈了他运动的灵魂。从小到大,我似乎就是个和运动绝缘的人,就连一个简单的50米短跑都能自己把自己给绊倒,球拍总是挥不到那枚抛高然后下落的羽毛球,跳远总是要踩在那条白线上才能勉强算是及格,更别说那些能增强班级凝聚力的篮球赛了,好不容易去看了一次,就被迎面而来的篮球打到了地上。或许我这辈子,就没有和运动的缘分,所以我得出来的推论是,我和眼前这个人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地球弯曲了它周围的时空,所以苹果沿着这一时空运动,就掉了下来。”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一下子没法把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和眼前的联谊联系到一起来,还是这是独属于d大数学系男生的特点,一见面就喜欢讨论学术问题,可这又分明是属于物理学的范畴啊?
“物质决定空间如何弯曲,空间决定物质如何运动。”上大学以来都没怎么看过这种科学类的书籍,只是最近看的那本小说里,男主角刚好是个物理学家,研究的还偏偏就是相对论,惠勒对于广义相对论的这句概括就是他的口头禅。
杯子里的水慢慢转着圈,荡漾出一个微型漩涡。他的视线不经意抬起来,唇边还挂着那隐约的笑容,可眼里却分明增添了些别的东西,像是拨开了厚重雨林里的一片芭蕉叶,那刺目的阳光就从那缝隙里漏下来,整个昏暗的视野里出现那道宛若神迹的光柱。
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在屋檐上,慢慢合奏成一曲无规律的乐章,也能轻易抽离尘世间所有的欢愉,把那珍贵的淡淡愁绪吹到每个人的心间,无从逃避的过往和无可奈何的现实就那么扑面而来。
脑海里蓦然想到了博尔赫斯的几句诗。
“谁听见雨落下,谁就回想起,
那个时候,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
一朵叫做玫瑰的花
和它奇妙、鲜红的色彩。”
讶然的一抬眸,就对上那双沉静如许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了许多,似乎这才是他最为真实的样子,而之前那个扬起笑站在阳光下的人,慢慢走进黑暗里,做回了最真实的自己。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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