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宁毅所说,她二十三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老姑娘都不算,只能说是没人要的年纪。而即便在这样的年纪里,在过去的那些年里,除了被他背叛后的那一次,二十三岁的她是连一个风雪里僵硬的拥抱,都不曾有过的……
雪花落下来,她站在那里。看着宁毅走过来。她就要离开了,在这样的风雪里,许是要发生些什么的。
至少……也该有一个僵硬的拥抱……
半山腰的院落房间。油灯还在微微的亮着,灯火里,苏檀儿翻看着手中的账目记录。回过头时,不远处的床上小婵与宁曦已经睡着了。
她又往窗棂那边看了看。虽然隔着厚厚的窗户纸看不见外面的境况。但还是可以听到风雪在变大的声音。
这样的夜里,他应该不会回来休息。
她这样想着,又偏头微微的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的身影吹灭了灯火,上床休憩。
风雪又将这片天地包围起来了。
寒冬一夜过去,清晨,雪在天空中飘得安详起来,整片天地渐渐的银装素裹。替换深秋荒凉的颜色。
早晨起来时,师师的头有些昏沉。段素娥便过来照顾她,为她煮了粥饭,随后,又水煮了几味药材,替她驱寒。
段素娥原是那位陆寨主身边的亲卫,来小苍河后,被安排在了师师的身边。一边是习武杀人的山野村妇,一边是柔弱忧郁的京城花魁,但两人之间,倒没产生什么嫌隙。这是因为师师本身学识不错,她过来后不愿与外界有太多接触,只帮着云竹整理从京城掠来的各种古籍文卷。
段素娥在山中本有家室,丈夫为青木寨而死,膝下一子却已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最近青木寨的环境不错,能让家中孩子有个识字的机会,将来明理懂事,是山中妇人最大的希冀。平素与师师说些谷中发生的事情,闲暇时候,也会过来询问些念书的心得。
这年月的正牌花魁,便是后世令人信服的大明星,并且相对于大明星,她们还要更有内蕴、见地、学识。段素娥佩服于她,她的心中,其实反倒更佩服这个丈夫死后还能乐观地带大一个孩子的妇人。
“听说昨夜南方来的那位西瓜姑娘要与齐家三位师父比试,大伙儿都跑去看了,原本还以为,会大打一场呢……”
“西瓜姑娘啊,年纪轻轻的,宗师般的人物,也不知是怎么练的,只看她一手霸刀功夫,与寨主比起来,怕是也差不了多少。齐家的三位与她有仇,暂时看来是报不了了,只是父仇不共戴天,这事情,大家都会放在心里……”
“大伙眼下都在说京师的事情,城破了,里头的人怕是不好过,李姑娘,你在那边没有亲族了吧。”
段素娥偶尔的说话之中,师师才会在僵硬的思绪里惊醒。她在京中自然没有了亲族,然而……李妈妈、楼中的那些姐妹……她们如今怎样了,这样的疑问是她在心中即便想起来,都有些不敢去触碰的。
第一次女真围城时,她本就在城下帮忙,见识到了各种惨剧。之所以经历这样的惨状,是为了避免更让人无法承受的局面发生。但从这里再过去……普通人的心里,恐怕都是难以细思的。那些歇斯底里的对冲,断指残体后的呐喊,负担各种伤势后的哀嚎……比这更为惨烈的状况是什么?她的思维,也不免在这里卡死。
在矾楼这么些年,李妈妈向来有办法,或许能够侥幸脱身……
不过,远在千里外的汴梁城破后,矾楼的女子确实已经在拼命的寻求庇护,但李师师曾经认识的那些姑娘们,她们多在第一批被送入女真人军营的妓户名单之列。妈妈李蕴,这位自她进入矾楼后便极为关照她的,也极有智慧的女子,已于四日前与几名矾楼女子一道服药自尽。而其他的女子在被送入女真军营后,眼下已有最刚烈的几十人因不堪受辱自尽后被扔了出来。
这些事情,她要到许多年后才能知道了。
山谷之中雪下不停,然而谷中的某些气氛。即便师师出门不多,此时也能感受得到正在变化。落雪之中,她偶尔能听到河谷对面传来的呐喊号子。士兵扛着原木,在这样的大雪里,从山路上奔行而过,也有一队队的人,在仓库与工地之间齐声呐喊着铲出雪道,来往人说话、呼喊里蕴含的精气神,与几日前比较起来。竟有着明显的不一样。
这是汴梁城破之后带来的改变。
雪下了两三日后,才渐渐有了停下来的迹象。这期间,苏檀儿、聂云竹等人都来看望过她。而段素娥带来的消息。多是有关此次西夏出兵的,谷中为了是否帮忙之事商议不停,而后,又有一道消息陡然传来。
几日之前。镇守西北多年的老种相公种师道。于清涧城老宅,与世长辞了。
师师听到这个消息,也怔怔地坐了许久。第一次汴梁保卫战,镇守城中的将领便是左相李纲与这位名震天下的老种相公,师师与他的身份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汴梁能够守住,这位老人在很大程度上起了顶梁柱一般的作用,对这位老人。师师心中,敬重无已。
这天雪已经停了。师师从房间里出去,天地之间,都是白皑皑的一片。不远处的一处院子里有人走动,院子里的屋顶上,一名女子在那儿盘腿而坐,一只手微微的托着下巴。那女子一袭白色的貂绒衣裙,白色的雪靴,精致甚至带点稚嫩的面容让人不免想起南方水乡大户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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