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膀,对他的质问恍然无觉,上下打量一下他,关切问:“你没事吧?”
柳从之一脸关切,薛寅看他看得牙痒痒,一字一句道:“请陛下把手拿开。”
柳从之打量他,低笑一声。
两人贴得极近,薛寅的后背几乎就贴着柳从之的胸膛,小薛王爷莫名觉得后背烧得慌,不自觉脸竟然有些发烫,顿时几欲吐血,他几时脸皮变得这么薄了?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薛寅神色抽搐,他想明白了,这姓柳的就是来克他的。
柳从之笑了一笑,凑在他耳畔道:“小心点,可别摔下去。”
“姓柳的你能放开么?”薛寅额上冒青筋,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柳从之含笑,忽然轻柔地放开手。
他柔声道:“你没事就好。”
声音极柔,听得薛寅一个恍惚,之后回过神来,飞快跳回自己马上,不再说话。
柳从之只是微笑。
薛寅面颊上还有薄红,余怒未消地扭头看他,却是一怔。
柳从之骑在马上,脖颈间却有什么隐隐在发出亮光,难得在这浓雾中也看得清楚,薛寅仔细看去,却发现那是柳从之挂在颈中的吊坠。
游九给柳从之的,名叫观音玉的吊坠……
奇了怪了,没听说过这玉还能发光的,小游九身无长物一个流浪儿,身上这东西还真不简单。
柳从之低头也看到了那玉,若有所思,薛寅忍不住问:“这玉到底有什么玄机?”
“没什么。”柳从之笑笑,神色如常道:“既然你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柳从之不愿多说,薛寅也就不问,继续开始赶路。小薛王爷在马上慢悠悠地走出去许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过了一会儿才突然醒悟过来。
他刚才怎么没踹柳从之一脚?
算了,冷静……欺君犯上可是大不敬,这姓柳的吧……
薛寅揉揉脑门,不想了,再想脑袋疼。
过了这一段窄道后,前方的道路骤然开阔,不久就顺利出谷,之后地势平坦,一行人行进的速度骤快,消失在了蒙昧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宣京城中。
已经入夜,然而宣京城中灯火通明,全城戒严。新皇帝好不容易“死”了之后,宣京乱了一阵,也算勉强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平静,暗地里再怎么闹,总算没闹到明面上来,冯印手下人手够多,至少将这宣京一城压得严严实实的,城里掀不起风浪,可今天却不知刮了哪门子邪风,又戒严了。
这是有完没完啊。
小老百姓心里嘀咕个不停,如今连头顶上这片天都不知道是哪片了,夭寿哦。
皇宫之内。
宣京皇宫经历了重重变迁,从薛寅登基到改朝换代再到如今,似乎从未消停过,再是金碧辉煌气势恢宏,也在这多番波折下被磨出了一份冷寂。冯印站在空旷的宫殿中,抬头第一眼就能看见上方的龙椅。
这把象征天下至尊的椅子极其宽大,椅上刻有龙纹,看上去威严十足,然而映着这满殿空旷,又有一股说不出的萧索之感。
万般不情愿登基的薛寅坐在这椅子上的时候,想的是这椅子又冷又硬,硌得他骨头疼。
反叛谋国野心勃勃的柳从之最终坐上这把椅子的时候,笑得从容不迫,心头却闪过感慨:人在高处不胜寒。
权势是最美好的毒药,皇位象征着最为显赫的权势,天下至尊,富有四海,纵然随着这无限尊荣一同加身的还有四海之责,纵然其间种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对于没有得到它的人来说,它显然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令人目眩神迷,情难自禁。
冯印遥遥望着那把椅子,目光火热,神情冰凉,眉头紧皱。
他这时看上去已经不像那个浑身凶燥之气、杀气腾腾的才露出獠牙的孤狼,收起了浑身煞气,神色却更加狠辣,仿佛孤注一掷,被逼上绝路的狼王。
柳从之要来了。
他费尽力气,赶在柳从之身体抱恙时动手,筹谋已久尽在此一举,可却愣是没能弄死这么个病怏子,这人仿佛有九条命,总能从不可能的地方逃出生天。
他也总能从本该不可能的地方出来,给敌人致命一击。
柳从之三字几乎已成冯印一生梦魇。冯印豁出去了起义反叛,是连皇帝老儿也不屑跪的人,却得跪柳从之!
冯印思绪紊乱,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叫唤,才回过身来。
“大人。”一名女子俏生生地端立殿中,柔声道:“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此女一身蓝裙,清艳脱俗,正是海日。宣京城里的流言不假,袁承海袁大人头上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绿得发黑。
“现在休息了就不知明天是谁给我收尸了。”冯印神色复杂看她一眼,眼神却不自觉柔和了些许,如今是非关头,本非迷恋女色的时候,可海日……
女人安静地看着他,神色柔和如水,她出身风尘,阅人太多,故而处变不惊,甚是从容,青楼女子多俗媚,海日媚,却清,容貌第一眼见恐怕不至于惊艳,但越看越细致耐看,剪水双瞳黑白分明,目光极柔。
极像冯印记忆里的一人。这人已去经年,如非见到海日,他几乎已记不起那人模样。
海日微笑:“那我陪着大人。”
她行至冯印身前,冯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轻轻描摹海日的面颊。冯印一双手粗糙无比,动作却是轻柔细致的,海日眼睫动了动,之后安静地不做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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