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所有人,无一例外的面色一沉。
敌人进攻的号角——同时也是大厡军夺命的号角。
边朝歌率领众将士早已蓄势以待。
“草原的战士们,为了你们的妻儿!大厡的亲兵啊,为了我们脚下的的这片国土,为了我们所热爱的这些子民!”边朝歌站在城墙怒吼,“儿郎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霎时间,一呼百应。
不足万人的队伍,竟然呼喊出千军万马的磅礴气势!
这声音穿越沙漠,直达九霄,每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用怒吼表达自己胸中一腔无从发泄的热忱。
热忱,是有用的。
边朝歌一行人眼见着最前锋的敌人在听到喊声的一瞬间停顿了下——
然后,随着敌方首领“呜哩哇啦”一阵口令,本来匀速前进的敌军更以全速朝着他们扑来!
“边帅,下令射箭吧!”
万由在旁边急得火烧火燎。边朝歌紧锁眉头沉默不语。
陈放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赶紧上前把边朝歌未说出口的话补全:
“我们有多少箭?”
“不足十万……”
“这么远的距离,一人一箭,你能保证命中率五成吗?”
万由被怼的一愣,脱口而出就是,“自然是不能!”。
陈放翻了一个自家百年老字号的大大白眼。
“所以咱们浪费了箭簇,然后还不能保证命中——最可怕的是万一敌人就地回收,用我们本来为数不多的箭簇来攻打我们,那可如何是好?”
“额……”
万由神情一滞,脸上满满的写着:“我没考虑过”。
陈放说完,抬眼看了边朝歌一眼,发现后者也正含笑看着他。
陈放面上差点崩不住,内心里是吃了蜜一样的黏糊。
边朝歌收回笑容,目光低垂,右手搭在自己的“冷啸”上,顺着纹路不住抚摸。
“敌人若未进入一里之内,除了顺其谁也不许放箭。”
听罢这话,所有人都各就各位。陈放蹦蹦跳跳,趁着高兴劲头没下来感觉自己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感觉自己还能帮着搬两车的滚石。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陈放眼见着前方烽火燎原,听不懂的外族呼喊时不时的传来,血与火还有金属独特的味道在空气中四散漂泊——他感觉自己内心那个奇异的感觉又升腾起来了。
那感觉,名为“疯狂”。
陈放脚力卓绝,于是跟着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回奔跑,帮城墙上的将士运送物资。
有时候陈放其实也挺可怜周傕的。
你就说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从市井屠夫到高官走卒,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你周傕,偏偏招惹边家这十代单传的唯一的一根独苗苗——而且还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一代栋梁,大厡朝最年轻的武将——边朝歌。
所以你周傕,但凡脑子聪明一点,也不能羸弱到如此地步,半分武艺也不沾染啊?
想来一般大军开拔,短则数月,长则经年。
你便是海誓山盟海枯石烂,也不能保证一个人在这么长的时间段内不变心不是?
陈放是悲观的。
他炽热,癫狂,但是其实骨子里并不相信爱情——尤其是那些所谓地久天长的爱情。
在“醉仙楼”的日子,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倚窗斜靠自己的屋寝,眼光迷离的偷听着能清楚传来每个房耳语的周家研制的秘密装置。
白日里这些人对自己家眷的甜言蜜语有多真挚,晚上夜半时分,他们在小倌身上饥渴的yù_wàng就有多动情。
这还是风花雪月的欢场,远远比不上战火硝烟的人间炼狱。
要知道,人在面对死亡的威胁的时候,产生“爱情”的可能可比这些青楼红馆要强的多的多。
世人皆醉,我却独醒。
陈放虽然不敢夸下如此海口,但是却也在无数的难眠的夜,避过周家监视的密探和“醉仙楼”一众的小“姐妹”们,紧紧的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无声却满脸滚泪的嘶吼。
活着,太难了。
爱人——
也太难了……
陈放是一个自己没事就爱胡思乱想的性格。
所以在外人看来,他可能时常游离在众生开外。
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若是他一直保持这所谓的“清醒”——那他怕是连眼前这须臾都撑不过。
无法撑过。
诚然——其实天下之大,众生万象。
不论你家财万贯如周傕,或是沿街乞讨如曾经的顺其——也许,我们每个人真正能拥有的栖身之所,也不过自己脑中这不足方圆三五寸,巴掌一般大小的空间……
陈放收回自己乱七八糟的思路,突然一个想法蹦入脑中。
周傕小儿你尽管嫉妒——在你不知道关在哪个水沟里的今夜,小爷我生能与朝歌并肩战斗,死,也能死与一处。
这个念头闯入脑中,本来带有悲壮和苍茫的史诗一般的战场,而后竟然强行被陈放他染上了喜剧色彩。
世人谓之疯狂,他根本不在意。
生同衾死同椁——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浪漫的事情吗?
这么长时间的风餐露宿,醉卧沙场,陈放其实不止一次脑子里神游太虚想入非非。
他其实想,若是哪次他们失手了,对面的敌人太过强大,导致他们全军覆没的话……
那他,陈放,是不是就能和宁身死也绝不会投降的主帅边朝歌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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